楚意本欲再出言掩饰,转念又想既然已被他猜中,何不如坦荡些,“不错,有些事,我必须当面问他。”
胡亥对别人素来没有无用的好奇心,也不细问她想问何事,淡然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他此刻远在巴郡,就是我突然暴毙他也不会回来。”
楚意正要接话,冷不防听外面一阵脚步声,连句通传都没有,便有不速之客带着一众随侍擅自进了光明台的正殿。
正殿与胡亥寝殿不过那扇三螭三凤纹屏风格挡,楚意回眸一眼,便瞧见身着紫兰孔雀纹裙裾的张盈婀娜而来。
她心中登时一动,预感不妙,但又不能不出去拜迎,“不知七子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还请七子恕罪。”
张盈讥讽地笑了两声,“岂敢岂敢,如今您虞楚意是捡了高枝儿飞,我等位分低微之人,哪敢给您罪受呀?”
楚意知她会为之前之事惧怕胡亥,又想她肯随波逐流来探视必然有内情,便也不打算跟她客气,“是呀,比起美人,七子之位确实不高。”
随侍而来的宫女姜见主子吃亏,忙上前呵斥道,“大胆!陋鄙贱人,也敢对七子不敬!”
楚意扶了扶左颊上的铜面具,不慌不忙地直起腰,就要反唇还击,却听内室中胡亥一拍桌案,“也不看看这是哪,由得尔等鼠辈放肆!”
张盈因此狠狠瞪了一眼贸然开口的如玉,赔笑着打算圆回来,“胡亥公子……”
可楚意却不给她机会,手心一翻,“既然我家公子发话了,七子,请吧。”
张盈隐忍怒意而不发,保持着和善的微笑,“我本也是向郑夫人请安时路过,想起胡亥公子受伤,顺道进来看看。既然公子倦了,那我也就不在叨扰了。正好,太官署也为公子传膳来了,那便先让他们进来吧。”
说罢,她侧身欲去,在她身后,楚意眼中落进个令她心头一颤的人影。
乐雎提着食盒,战战兢兢跟在传膳内监身后,一瘸一拐的模样看起来笨拙艰难,见着楚意时却悄悄抬头,对她报以笑容。不想经过张盈身边,不留神被她冷不丁抬脚相绊。
哐一声,乐雎紧紧护着手里的食盒,跌倒在地。
楚意顾不上别的,连忙倾身去扶。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反而得意洋洋地笑着,声似银铃,清脆却充满恶意,“有些时候呢,人活着的确要比死了更有趣。”
这大概便是她非要来光明台一遭的目的了,乐雎坏了的那条腿,无疑不是楚意最软弱的愧疚。她挑弄着这份软弱作乐,只要楚意不快,她就觉得高兴。
“是我害了你。”楚意握紧乐雎的手,声音低郁。
乐雎轻笑着摇摇头,“没有的事,我已经习惯很多了。好啦,别缠着我了,我还要去给胡亥公子传膳呢。”
人来世上一遭,眼看春花谢,眼看秋草枯,苦痛总比甘甜多,谁人不是苦中求极乐?
晚膳后,楚意侍奉着胡亥服服药换药,劳碌整日,也不抱怨半句辛苦。她瞧着胡亥慢慢愈合的腿伤,这些日子将养得好,加上有习武的底子,复原得很快。
“这道太史饼,我今日是第几回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