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并不如外界想象的那样是个魔窟,这里窗明几净,除了没有窗户外,所有的摆设都和酒店套房差不多。
梅赫达坐在沙发前,连接上通讯,等待审问他的人出现。
画面跳动了一下,中央基地第九看守所孟潭副所长的三维图像出现在空中,漂浮着的上半身像是个幽灵。
“梅赫达少校。”她一如既往地皱着眉,嘴角下撇,像是有撒不完的脾气,“让我们公事公办吧。”
“先来说说,你为什么在明知你是拟人的情况下,依旧选择隐瞒身份?”
梅赫达抬起头。
他是怎么落到这一步的呢?
还要从第三王子的死说起。
……
违禁药剂的副作用让梅赫达的体内冷热交织,热的时候会把墙壁想象成杰夫·巴顿那畸形的脸而冲动暴力,冷的时候又倒在地板上一动不动。
这效果全赖他注射的肌肉增强药剂是从外星商贩那偷偷买来的,没来得及根据人类的身体做调整。但他压根不后悔这么做,甚至迷糊间,他想到杰夫那眼歪嘴斜的面孔就想笑。
“醒醒。”
有人用脚踢了踢他,他睁开沉重的眼皮一看,是牧华军中将。
神智逐渐回拢,意识到自己在过去的几小时触犯了多少军令,他却毫无即将上军事法庭的恐惧心理。
“第三王子怎么回事?”他勉强支棱着软绵绵的胳膊从地上坐起来。
中将走到靠墙的沙发坐下,翘起二郎腿:“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在我们看到大使馆人员名单,发现第一秘书是杰夫·巴顿的时候,就很难不怀疑那是个圈套。”
他在知情人士那有多臭名昭著自不必说,原本牧华军没那个意识,直到高层会议时无意间提了一嘴,立刻就被温彻斯特上将提醒了。
“如果当年维多利亚提前到中央基地做总指挥,也许巴顿那家伙都不能活着离开科学院。”
当然迟了一两年也不是完全没好处。
Verazi星人阴险狡猾的种族特性让它们视背叛为旗帜,它们不光陷害别的种族,害起自己人来也绝不手软。在王室里,把第三王子视为眼中钉的亲戚不在少数,军队里,人人都渴望一步登天,今天可以为长官效命抛头颅洒热血,明天就可以一把匕首从背后捅进心窝。
“是谁想让王子死?”梅赫达问。
“谁不想让他死?”牧华军反问。
奇雅研究了使团名单,指出Maxrollde上校的名字。它是个异类,崇尚武力的同时视荣耀为崇高理想,在它眼中王子不过是个恶毒小人,根本不配那光辉的座椅,它早就想杀死它了。
“奇雅带人潜入矿区后,设法抓住了一些那里的生物,当然,是合法的。”她意有所指地说,“我们只是和它们谈谈,说它们藏在王子房间里的伙伴已经被抓住了。如果这事泄露出去,对它们的名声没好处,毕竟它们是个没有在联合委员会上登记的新生种族,我们可以不保护它们的权利。”
一番威逼利诱之下,那些绿色小亮点不得不被奇雅拿捏着联系第三王子,说项目出了问题,赶紧回来看看。
然后Maxrollde上校的星舰联合其他几位军官,在半路伏击了第三王子。
“据奇雅所说,她——非常高兴地亲眼看着王子在空中炸成碎片。”
梅赫达心里的一颗石头落地,另一颗又被提了起来:“这事有多少人知道?”
“所有人都知道了,大家欢呼雀跃。”中将放下二郎腿站起来,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奇雅少校无意间侦破了Verazi星的军事政变,联合老朋友Maxrollde上校一起镇压了叛徒。”
“虽然在叛乱中第三王子壮烈牺牲,但不失为一次成功的跨物种联合作战典范。人类、Verazi星、还有新发现的生物,三个种族共同开发稀有矿产,经济、政治、军事、外交的纽带更近一步,不大摆三天三夜庆功宴都说不过去。”
监管室的门打开,她哼着语调古怪的歌走了出去,几秒钟后程雪博士出现在门口说道:“我带你去医疗翼检查身体。”
第三王子的死对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个小插曲,趁着内部大洗牌的机会,梅赫达殴打一名使团成员的案子被中将轻飘飘地撤销了。失去庇护伞的杰夫直接被Verazi星人踢回了人类这边。
他的那些皮肉伤很快愈合,本想控告梅赫达人身伤害,但文书官一纸诉讼送到了外交部和军事法庭,控告他拐卖人口和协助强/奸。
看不见那家伙连空气都清新不少。
梅赫达在港口盼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奇雅从黑色的战斗舰上传送下来,扑到怀里给了他一个紧紧地拥抱。
周围很热闹,Maxrollde上校豪放洪亮的笑声传来,他微微低头,在这激动的时刻,很想不顾一切吻上去。
“你在看什么?”
紫罗兰的眼眸中溢满了笑意,她得意洋洋地好似翘起尾巴的小狐狸:“这里可多人了。”
“管他们呢。”
他微微侧过头。
“梅赫达少校。”
几名手里拿着武器的军官走入人群,背后是隔壁停靠点的飞船,上面刻着中央基地的徽章。
对于他们的到访,牧中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指责道:“是谁派你们来的?怎么没人和我汇报?”
“紧急任务,我们走了专用通道。”为首的那名中校回答,看向依旧牵着手的梅赫达和奇雅。
“梅赫达少校,你被怀疑为拟人,请立即和我们返回中央基地接受调查。”
……
“你在新历544.B15日都去了哪里,做什么事?”
孟潭公事公办的声音响起,面对这位母亲的老同学加邻居,小时候亲手抱过自己的阿姨,梅赫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我想不起来了。”
“是真想不起来,还是故意不想记起?”她有些咄咄逼人。
“那一天有什么特别的吗?”他问,“你们直接查看我的生命线不是很简单,我每天都有记录军官日志。”
“那是你的日志,很被篡改的可能。”孟潭说,“这么说吧,根据目前的证据显示,就算你听到这个时间没什么反应,但是只要我说出你的行程,你就应该清楚地知道那天都做了什么。”
这种弯弯绕绕的审讯不是梅赫达擅长应对的,他蹙着眉问:“那是什么特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