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今人按照记忆中的那个位置,大致确定了范围,然后转动五天八卦镜,掐指念咒。
涿衡是上古灵兽,极通人性,念动清心咒,它会感受到你的情绪,知道你对它并没有恶意。
而后,两人在一处山腰上落了下来。
周围异常寂静,只有山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忽然树丛一动,一声震动耳膜的兽吼猝不及防打了过来,催倒了一片林木,二人警觉,一只斑驳虎精张牙舞爪扑了过来,然而又被八卦镜清气一闪,那虎精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莫怕,”宋今人解释道:“涿衡作为上古灵兽,所到之处一定有精怪附从。”说着她手持舂明在四周划了几道剑气,剑气所到之处,无不树摇草动,竟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庇护圈。
“漫儿,你就在这里等,若有异动,你就驱动圈阵,我看到消息就会立刻赶回来。”
“嗯,我知道了师姐。”
安排完毕,宋今人开始布置结界。
结界的金光只是微微一闪,她整个人就消失在了原地,进入光圈的宋今人往前走了两步,立刻就有无数个漆黑的剪影掠过夜空,发出莫名凄厉的声响。
树丛晃动,黑暗里一个手臂长短的小家伙铆足劲朝自己飞扑而来。
随即,她感觉裤腿一紧,低头看看,原来是只小松鼠,一头撞在自己腿上,正晕乎乎地扒着她的裤子。
宋今人屈膝弯腰,笑着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小松鼠顺着她的胳膊蹿上了她的肩膀,像是把她当成了一棵树。
“你们是在这里守护涿衡吗?”宋今人转过脸,点点它的鼻头,宋今人只是自娱自乐,没指望得到这未开智的小家伙的回应,不想这松鼠还真听懂了,吱吱吱地叫了起来。
她歪了歪脑袋,表示自己听不懂,松鼠急得扒她的脸,宋今人这才叫了一声掩住脸:“不能搞偷袭啊,打人不打脸!”
松鼠不动了,宋今人垂下手,她感受到了这小家伙的恐惧,它的身子在抖。
甚至她自己也在抖。
不!是地动,宋今人看着自己脚下,一条裂缝犹如巨木抽枝一样向四面八方延伸,发出隆隆巨响,下方好像什么东西蠢蠢欲动,似乎正在蓄力,欲要破土而出。
她心想,难道涿衡还能钻入地底,照这动静,它体型也有小山一般大了,当初看古兽图谱,可不记得有这种记载啊!
她腾空一跃,御剑而起,呼啸的风差点把她刮飞,那只松鼠也趁机扒着她衣服从脖子后面钻了进去,升空十丈左右,她清楚地看到地面射出一道白光,居然直接刺破了自己的结界,将小半边的天都映亮了。
与此同时,鹿首镇一座酒楼里,秦溪萬坐在窗边,托腮望着远处。
漆黑的夜色中,东方那抖动的白一闪而过,恍如错觉。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
敲门声响,她应:“进来。”
屋里烛火很暗,那人走到她身边,沉默一声不发。
“师姐。”良久过后,那人才抬起头来。
秦溪萬转过脸看她:“新祁师妹。”
“师姐,回头是岸,掌门的事情还可以查,但你堕入魔道,越陷越深,我看在眼里,没有一日不为你焦心。”
“什么是回头路?”秦溪萬移开视线,转回天边,“你说你要见我,难道就是一遍遍和我旧事重提?”
“师妹,我早就回不了头了。”
“不,师姐!”新祁带着哭腔对她说:“只要还有一个人相信你没有弑师,你就还有翻案的可能,我,我……”
“我一直相信你。”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师母是我杀的。”秦溪萬突然叹了口气。
“什么……”新祁看着她,满脸的不可置信,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
秦溪萬哼哼哼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凄凉,她起身,走到新祁面前,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
秦溪萬生得很高,八尺美人,俊朗如神,这样一张脸面对着自己,本就矮她一头的新祁不由得红了红脸,但是她很清楚,这不是师姐在和她亲近,她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句:
“师母是我杀的。”
她定神看着秦溪萬,那张脸很沉,都是压抑的苦涩,充满了死寂和绝望的严肃。
她本就轰鸣的大脑更加乱了。
“是我亲手毁了她的灵根,破了她的道行。”她微微笑:“我这么说,你信不信?”
新祁蓦然惊出一身冷汗,有一瞬间,她竟不知师姐在说什么。
“哈哈哈,”秦溪萬又笑了,而后似乎嗤了一声:“你看,一句话,你就动摇了,可见信任这种东西是如何的脆弱,真相又是何等的虚无!”
“不是的!”新祁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了。
她无法否认,当秦溪萬承认她弑师时,她确实在一团乱麻中仿佛找到了源头似的,竟然恍然了,难道在她的内心深处,也和其她师姐妹一样,给秦师姐判了罪,难道她坚守了二十多年的信任只是自我感动而已吗?
她摇摇头,她不信:“师姐!你不能这样引导我,我怎样对你你最清楚,而且我答应了静陵师姐要照顾你的,无论你怎么给我定罪,我始终站在你这一边!”
秦溪萬顿了一顿,终于还是摇摇头:“新祁,你太天真了,你若真认我是你师姐,听我的,不必对过往太过纠结,只当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就好。”
“毕竟,”她回头:“我身上已不差这一条罪孽。”
“静陵师姐你也不在乎吗?”新祁不知道自己怎么问出的这句话,说完两行热泪止也止不住地流了下来,肩膀不停地颤抖。
秦溪萬叹了口气,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哀伤:“她活着时,我在乎,她已经死了,我便也死了,你为什么要和一个死人谈在乎不在乎呢?”
“师姐,我……”
“躲开!”秦溪萬抱着新祁就地一滚,新祁只觉得脸上一热,是血的味道。
她睁开眼,看见一支满刻咒语的箭洞穿了秦溪萬的胸膛,她此刻正握着箭身,蓄势要往外拔,新祁吓得握住她的手:“不要!不要!”
然而秦溪萬狠狠推开了她:“滚!!”
新祁撞翻了两把椅子,立刻回头,只撞上秦溪萬厌恶而仇恨的目光,那人随即翻窗而下,整栋楼金光大作,全都被符纸所包围,就连新祁所在的房间里也一瞬间被咒符淹没。
她连滚带爬撞到窗边,看到秦溪萬已被困在符阵中,发出惨烈的哀嚎。
“秦溪萬,你残害师长,背叛金魁,堕入魔道,罪大恶极,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