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心中好奇,遂缓了马速,将缰绳交还给车夫,回头问道:“什么事?”
沈昭灿然一笑,命车夫先停了车,示意柳依依进了车厢,等车轮重新滚动起来,这才继续说道:“我收到家中来信,命我前往青州,明日便要动身。你我之契约,或许要停一停了。”
“什么意思?家主争夺一事,败了?”柳依依讶然。
“你觉着呢?”沈昭摇扇轻笑。
“看你眉开眼笑的样子,肯定不是。那是胜了?可你说过,沈家家业之首,当属京都。若胜了,又为何让你去青州?”柳依依眉头紧锁,甚是不解。
“我也不知。可家中仅我有如此变动,其他三位兄长依旧在原处。但家主之位,仍无定论。或许此行,是一变数。”沈昭收了扇子,笑得意味深长。
柳依依双眸一眨,又问道:“那又关契约什么事?”
“你我当初,只因福全酒楼立契,你又随侍在风公子身侧。如今我要离开此地,契约自然无法继续履行。”沈昭端坐了身形,正色道。
就这?柳依依顿时目瞪口呆,当即说道:“这有何难,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家主之位既然未定,我助你一事,便不算完成。”
“你当真愿随我同行?”沈昭再三确认。
“只要你包吃,包住,包分银子,我有什么不愿意的。”柳依依笑得坦然。
“这个简单。”
沈昭答得干脆,玉骨扇在手中唰地展开,一双弯月眼睛更是眯得只剩一条细缝,透出一丝狡黠的狐狸笑意。
柳依依顿觉不对,恍然大悟道:“只怕你一开始,就是想要我跟你去青州吧?兜了这么一圈,你耍我?”
沈昭也不否认,越发笑得恣意。
“柳姑娘与风公子交情匪浅,我岂敢冒然相邀。”
柳依依闻言,心中猛得一顿,皱了眉头,冷了语调,不耐道:“他是他,我是我。往后,你不用总把我跟他绑在一起,我可是自由身。”
沈昭见她面色陡变,不由得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却也未再深究,只是轻笑着应了一句:“好。”
如此一来,马车经过福全酒楼时,并未停下,而是先去了柳氏糖饴坊。同王寡妇简单交代了几句后,又拐去了学堂。
柳依依特意备了份薄礼送予杜夫子,才将柳二牛给接了出来。然后又回了趟别院,收拾了细软。留下一封简信和百两银票,用风清扬送的柳叶碧玉簪压着,放在了桌案上。
此后马车便一路南行,往扶柳村驶去。
“姐,你这么着急忙慌地,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跟姐夫去京都?”柳二牛瞪着一双忽闪的大眼睛,咋呼道。
柳依依面上一窘,瞥了眼沈昭,剜了弟弟一眼,低声道:“瞎说什么呐,你还得叫风大哥。”
柳二牛不明就里,只是听话地点头答应。
柳依依见他噤了声,这才和声解释起来。
“姐姐要出趟远门,暂时照顾不了你。先送你回村,把你交给付大哥。至于学业嘛,还是再回孙老夫子那里去。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接你。”
“那为什么不能是风大哥照顾我呢?”
柳依依喉头一哽,结巴道:“那里只是暂住,还是回家好。”
“哼,可你都不在家里,哪来的家嘛……”柳二牛万分不愿意,瘪了嘴,一手指向车厢里的第三人,埋怨道,“你不会是跟风大哥吵架了,要跟这个男人走?连我也不要了?”
“又乱说,姐姐是真有事。”柳依依骇得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朝沈昭扯出一丝尴尬地微笑。
“有什么事不能带上我?你分明就是想撇下我!”柳二牛奋力掰开她捂在嘴上的手指,坐在那儿开始扯着嗓子嚎啕起来。
那哭声惊天动地,柳依依一时手足无措,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沈昭好笑地看了姐弟俩一眼,倒也不嫌吵,收拢了玉骨扇往柳二牛肩上轻轻一敲,趁着他陡然停住哭腔,笑吟吟地插了句话。
“姐弟分离之责,我可当不起。青州一行,归期未定。若柳姑娘心系不下,不如考虑携弟同行?衣食住所,我自不会亏待。”
“这……”柳依依一时有些犹豫。
她原本想着将柳二牛留在家里更为妥当,免得要跟着自己一路奔波,却没想到对方这么抵触。
“你看,他都答应了。你就带上我嘛……”
柳二牛哭声一停,耳朵也机灵了,将沈昭的意思听了个明白,连忙化哭闹为撒娇,抱着柳依依的胳膊就是一通摇晃。
柳依依被磨得没了脾气,再一想到古代交通不便,青州又路途遥远,还真说不好何时能将他接过去,便也松了口。
“好吧。”她朝柳二牛点点头,又转向蓝袍男子略一颔首,“多谢沈公子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