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伯伦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你们新纪元的神话怎么比旧纪元的还烂,人都可以把神给埋了,有这能力自己还搞定不了‘大断代’?”
不得不说,纪伯伦的吐槽其实还精准的。
浦洛瑟夫想的却是另一件事:如果受洗者认为异端的存在源于“神明”的赐福,那么他们绝对不会认同“大断代”是极高危异端造成的理论。
因为是先有“大断代”这个因,再有“神明”赐福的果。
“既然如此,‘大断代’真的是异端带来的吗?有没有可能,这是旧纪元人类技术失控、自取灭亡的结局呢?”
说到这里,浦洛瑟夫才从竺诏胡说八道般的讲述中理清思路。
这家伙给出了两种理论:
一,历史主流假说,即异端灭世,科技救世。
二,受洗者圣经,即科技灭世,异端救世。
两者都有很明显的缺漏:比如前者理论中的异端从何而来又去往何处,后者理论中的技术为什么会失控。如果说这些都可以引入其他变量来解释,那么“神明”从何而来?祂又为什么拥有操控法则的权柄?
想到这,浦洛瑟夫思维一滞。
他怎么真的在纠结受洗者的神话传说有没有现实依据?
“所以,受洗者自始至终,所作所为皆是为了向世人展现主的恩泽——您对我们的教义有没有产生一兴趣呢,FRL-003,浦洛瑟夫·杨?”
SW-009想撺掇自己入伙受洗者?
考虑到FRL类异端对他们的的特殊含义,浦洛瑟夫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没等到他的回答,在说完这句话的同时,竺诏的身影突然在房间中显现。随后,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他俯下身,好像,呕吐了出来。
竺诏抬起头,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天平’编的词太恶心了,没忍住。”
浦洛瑟夫:“……”
怪不得竺诏讲这些理论时给人的感觉那么违和,合着这也不是他自己的想法。
看得出来,这个名义上的枢机主教是真的一点没信他口中的那位“主”,对受洗者的教义甚至恶心到了产生生理性反胃的地步。
即使这样也要拉自己入伙?
这家伙真的不是想拖个倒霉蛋下水,然后一起被受洗者的教义恶心?
为了不干扰渡鸦确定自己的位置,浦洛瑟夫没有动。只是很快,他想起了一个很奇怪的细节:“为什么没有加入受洗者的‘蒙太奇’用的是受洗者的编码?”
竺诏理所当然道:“因为‘蒙太奇’的能力是被祂眷顾过的,教会六年前就想劝他皈依那个什么主,还提前把他的名字写进教会人员名单,这些年我们一直都是把他当自己人看的。”
蔺君仪:“……”
他平白遭受了六年的无妄之灾啊!
但浦洛瑟夫不觉得事情会像竺诏说的那么简单,这个家伙模糊了很多细节,讲的话也是真假参半。况且,异端编码的决定权在超级人工智能“须臾”手里,它不会因为这种奇葩理由把蔺君仪划入受洗者编码。
他要是信对方的说辞,也白跟莱茵这么多年了。
于是浦洛瑟夫很快又问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要是我们不同意加入受洗者呢?”
“哦,那很遗憾,我只能放你们离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
眼前的竺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会和教会那群人一样,传教失败就恼羞成怒杀人吧?好了好了,教义也讲完了,要放你们离开也得等这出戏结束,你们继续‘表演’吧。”
随着一道响指声落下,竺诏的身影再度消散。浦洛瑟夫眨了眨眼,与竺诏一同消失的还有其他人的身影——蔺君仪,渡鸦甚至纪伯伦都不见了。
当然,SW-009影响下,看不见听不见不代表不存在,看见听见也不代表存在。
竺诏离开后,浦洛瑟夫抓着手里的道具和羽毛,先在门外打探了一阵。
字面意义上的“打”探。
渡鸦给了自己羽毛,就说明他有办法大致定位自己的所在,可以等这家伙自己找过来。但纪伯伦多半还在状况外,浦洛瑟夫必须把他紧带在身边。
不一会儿,长枪的木柄也确实戳到了什么东西,手中传来的触感大致是个人形。虽然眼前依然是空无一物的景象,但触觉仍旧是真实的。
顺着胳膊抓到脖子,很快,浦洛瑟夫面无表情地拎起对方衣领。
熟悉的感觉,是纪伯伦没错。
现在,与竺诏赌约中那一个标准时,已经过去了二分之一。
捏住手中的灰白羽毛,浦洛瑟夫始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这位受洗者或许并不清楚渡鸦的能力,但他不会不知道,剩下的半标准时绝对足够一个六级影响力异端搜遍整个剧院。竺诏真的会让他们这样轻易赢下赌局?
况且,从十号画舫上出现的那一刻起,竺诏的行为就相当古怪。
挑衅进化号与黎明商会,引来异事局的注意,并带走“蒙太奇”和“渡鸦”;在办公室,设置一个莫名其妙的赌局,却只想要自己的虚无缥缈的“人情”;身为受洗者,对教义没有任何敬畏,却尝试拉他们入伙。
浦洛瑟夫是真的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或许揣测一个神经病的行为逻辑这件事本身就很荒诞。
这时,他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自己和纪伯伦找到九涟抚大剧院之前的这段时间内,渡鸦和蔺君仪究竟从竺诏那里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