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丞相忽然冷笑道:“那些世家旧勋,连平日缩着脖子的墙头草,这回倒都挺直了腰杆。等的便是这一天吧,也不知筹谋了多久!”
谢成昀拿起那被谢丞相扔到地上的折子,认真看了一遍上面的字句。
上奏的是张炳怀张大人手下的谏官。那奏折中言辞激烈,将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仿若势必要将“淫.乱无状”等字眼按在他的脑门上。
谢成昀将折子合上,重新放回案头一堆折子中,摆正。
“孩儿领罪。”
谢成昀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出细密的阴影,语气沉沉。
谢丞相紧盯着谢成昀的动作,想着朝堂中各位大臣义愤填膺的模样,气极反笑。
谏官们捶胸顿足,张炳怀一脸正气痛心疾首,连平日唯唯诺诺的大臣们都梗着脖子要求严惩。
谢丞相忽然正色问道:“子暄,当日靖王府寒食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与为父仔细说说。”
“孩儿醉酒昏聩,实不知发生何事。”
谢成昀声音平稳,看不出半分慌张或其他情绪。
谢丞相眯了眯眼睛,腮上的肉抖动了几分。
谢成昀抬眸,看了看谢丞相的神色,又补充道:“直至义父入内前,孩儿才稍清醒些。”
谢成昀顿了顿,“至于张大人所说的侍女……孩儿确实未曾看清。”
而后,谢成昀抿唇。
谢成昀眼眸深深,他知晓,姜宁那日能出现在自己歇息的房内,若要查起来,可能会查到汝南侯头上。
此番下来,若是回答实情,此番便不可避免将姜宁牵扯进来。
况且,此局牵扯颇多,以义父的狠厉,汝南侯府谢成昀倒是并不关心,但是若牵扯姜宁……
想到此处,谢成昀十分排斥这个可能性。
“糊涂!”
谢丞相突然拍案而起,惊得那笔洗里的朱砂溅出几点,落在案头。
谢成昀告罪,却并未再多言。
谢丞相见他此番模样,愈发气愤,他指着谢成昀骂道:“子暄,你太让为父失望了。落入这般粗浅的局竟毫无察觉!”
谢丞相胸口剧烈起伏,肥硕的身躯随着他的喘息而颤抖。
谢成昀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未动。
谢丞相揉了揉眉心,气顺了片刻后,摆手道:“罢了。张炳怀之心,为父早已知晓。若不是此事,也会有其他由头。”
谢丞相闭目凝神了片刻后,他叹气,抽出一张信笺,写下几行字后交给谢成昀道:“北边鲜卑南下,侵扰我朝。你即日便带兵平定,朝中事交给为父。”
谢成昀神色晦涩不明,他接过信纸,口中称是:“孩儿领命。”
谢丞相望着谢成昀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眯双眼,他砸了两下嘴,摇摇头,喃喃自语道:“看来,子暄还要多多历练才是。”
窗外竹林中,飞进来一只信鸽,谢丞相将信鸽腿上的纸条取下。
纸上内容十分简短,谢丞相原本凝重的表情却放松了下来。
这几日,汝南侯府中,姜宁正焦躁不安。
汝南侯与侯夫人似乎对自己的行踪格外在意。
原本无人在意的姜宁,这几日在府中的走动处处掣肘。
姜宁想要出府更是被直接拦下。侯夫人身边的孙媪挡住她的脚步,严词厉色地盯着她:“四姑娘,侯爷和夫人的命令,莫要为难奴。”
姜宁去面见汝南侯,父亲却避而不见。侯夫人更是冷冷地说自己身子不适,闭门谢客。
于是,姜宁不得已在焦躁中等待了几日。
如今对于丞相义子谢成昀在靖王府醉酒后玷污侍女一事,勋贵之间窃窃私语,多的是幸灾乐祸,而坊间更是议论纷纷。
有人说那被玷污的侍女已自尽,有人说不日谢成昀将被治罪……
姜宁咬唇,惴惴不安。
汝南侯府的计谋,姜宁不知谢成昀知晓多少,又该如何避开,以及对于谢成昀之后会有何影响。
姜宁猛地站起身,桌案上摆的果子被她衣袖带得晃了晃,滚落到地上。
哪有什么侍女?如今这盆脏水,倒全泼在了谢成昀身上。
终究又是和自己有关之事,连累了他。
姜宁微微叹气,越想越过意不去。
她左思右想,不知怎么,翻出了谢成昀给的腰牌,有片刻失神。
姜宁指尖摩挲着腰牌,想起谢成昀那日所说,有事可以向他传话。
姜宁在屋中踱步,她不想因为自己连累他、亏欠他。
她思量了片刻,最终打算亲自见谢成昀一面,说明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