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吊脚楼泛着潮湿的青灰色,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发出细碎的呜咽。林知夏蹲在竹席前,指尖蘸着朱砂在黄表纸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纹路,腕间龙骨镯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此处地气倒灌,煞气已成,得用三寸半的桃木桩才可镇压。”她将画好的引魂符叠成三角包,发觉身后温度骤降——晏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道袍的下摆正扫过她脚踝位置。
鬼君将七枚铜钱抛在竹席上,变为墨黑的瞳孔映着倒扣的“离”卦,微哂,“娘子这七星引魂阵,怕是要改成九宫锁煞局。”
林知夏捏着符纸的手顿了顿,心说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虽然,铜钱呈现的“火泽睽”卦象确实凶险,但……她现在卜卦不是不准嘛!坏的,可能就是好的!所以倔强的坚持道:“七星阵能引地脉龙气,配合我二师兄的……”
“他中的是百年荫尸毒。”晏清俯身握住她执笔的手,寒气顺着笔杆漫上她腕骨,“若按娘子这般温和的解法,三日后的子时,你这师兄怕是就该长出獠牙了。”
林知夏:“……”
林知夏手一抖,仰着头和鬼君对视,“我这解法还温和啊?”很疼的好吧!
宴清:“若保万无一失,治标又治本,还是让为夫来吧。”
林知夏有些犹疑,不是她不相信宴清,主要是她可没忘宴清对她二师兄莫名的敌意。
窗外传来公鸡扑腾翅膀的声响,村长带着几个青壮年扛着糯米坛子跨进门槛。林知夏嗅到浓重的土腥气,转头看见其中一人鞋底沾着的暗红色泥块,瞳孔微缩:“你们去后山了?”
扛着酒坛的汉子闻言手一抖,陶罐险些摔在地上。晏清袖摆轻拂,幽冥火托住酒坛稳稳落定,惊得村民齐齐后退半步。
“林、林大师怎么知道……”村长攥着褪色的苗银项圈,沟壑纵横的脸上渗出冷汗,讷讷解释,“后山滑坡后,有人提议去断龙崖请石敢当,我们没敢去……”
林知夏的罗盘突然在桌面打转,磁针在“坤”位渗出暗绿水渍。她快步走到汉子跟前,指尖拂过对方衣襟沾的泥屑:“断龙崖在村西巽位,山势如卧虎衔尸。这红泥带尸臭,就算未到断龙崖,必定也离得不远,你们动过镇山碑了?”
“就、就挪了半尺……”扛糯米的青年结结巴巴,“前天暴雨冲垮了祭坛,我们想着收拾收拾。”
话音刚落,远处山坳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晏清眉心血纹骤然亮起,揽住林知夏的腰肢腾空跃起。几乎同时,七道黑影撞破窗棂扑入屋内——竟是六具狰狞可怖的青面僵尸!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乎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躲好!”林知夏将引魂符甩向最近的僵尸,符纸触及尸身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村民尖叫着缩到墙角,晏清并指划开虚空,幽冥火凝成的锁链将其中三具僵尸钉在八卦方位。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林知夏咬破指尖在掌心画出雷纹,鲜血滴落的刹那,屋顶瓦片被罡风掀飞。她正要引雷,突然被晏清扣住手腕:“看它们天灵盖!”
雨水顺着破洞浇在僵尸头顶,将腐蚀的颅骨露出蜂窝状的孔洞。林知夏倒吸冷气:“尸虫养煞……这是有人故意投的食!”
晏清甩出鞭子状的幽冥火,将扑来的僵尸一一缠住甩向院中石磨困在方寸之间,转头对吓呆的村民喝道:“取五谷撒在门槛!”说罢揽着林知夏跃上屋顶,玄色道袍在雨幕里翻卷如鹤翼。
整座村落的地脉正在扭曲,林知夏的罗盘磁针疯狂旋转。她望着后山升腾的青雾,突然拽住晏清衣袖:“你看巽位山形!”
原本卧虎衔尸的山势此刻竟如巨蟒抬头,被暴雨冲垮的滑坡处隐约可见半截青铜碑。晏清瞳孔中泛起涟漪:“好个移山换形的风水局,倒是小瞧了幕后之人。”
两人回到屋内时,陈延之正身残志坚的用铜钱剑撑着身子指挥村民撒糯米。他脖颈的尸斑已蔓延到下颌,见到林知夏急道:“小夏!后山……咳咳……镇尸棺……”
“师兄你别说话。”林知夏将三枚桃木钉拍入他大穴,对身侧的鬼君道,“晏清,帮我按住他。”
鬼君漫不经心地弹指,幽冥火化作绸带将陈延之捆回竹床上。林知夏掀开二师兄的道袍下摆,只见小腿肚上赫然鼓起鸡蛋大的脓包,表面浮着层青灰色鳞片。
“荫尸王的尸毒。”晏清突然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可用龙气逼出,娘子可舍得?”
林知夏攥着手术刀的手顿了顿:“怎么用?”
“这样用。”冰凉指尖突然覆上她执刀的手,带着利刃划开脓包。在暗绿脓血喷溅的刹那,晏清低头吻住她后颈,龙纹顺着相贴的肌肤渡入陈延之体内。
竹床剧烈震颤,陈延之喉间发出非人的低吼。林知夏感觉有股暖流自脊椎窜向四肢百骸,耳畔传来晏清的闷笑:“娘子心跳得好快。”
林知夏:“……”
“专心点!”她红着脸肘击身后人,却被他顺势扣住腰肢。幽冥火在三人之间织成密网,最终,将逼出的尸毒烧成青烟。
待最后缕黑气散尽,晏清突然扳过林知夏的脸。雨声忽然变得遥远,他唇间还沾着龙气的金芒,吻下来时带着沉水香的清冽:“为夫的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