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弥看着长长地和亲队伍,似后知后觉般派人将他们带到早已备好的庐帐中。
和亲物品本就有单子,将东西摆放在专门的庐帐中清点一遍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沈嫽心神渐渐安定下来,也猜测出公主让她整理单子是为了彰显对乌孙不完全信任的态度。
待清理好后,她掏出怀中的短刃,仔细擦拭着,面容在短刃的光影中闪烁。
沈嫽看着短刃中的自己,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她将擦拭好的短刃放回怀中,低头侧身走入庐帐,悄无声息地站在公主身侧。
庐帐中萨满法师手拿摇铃,口中念念有词跳着怪异的舞,周围人或悄悄打量,或直瞪瞪地望着公主。
公主坐在昆弥的右侧,昆弥的左侧坐着一位面容姣好的匈奴女子,沈嫽猜测她应是昆弥的左夫人。
现乌孙国是被匈奴扶植起来的,对匈奴的依赖极大,甚至乌孙人曾经自嘲过是匈奴的附属国。
于是乌孙昆弥一度想改变这种情况。
可乌孙与匈奴结亲的历史悠久,况且匈奴的势力远远大于乌孙,所以无论从血缘关系还是国家实力都不允许轻易摆脱束缚。
而大汉受匈奴侵扰已久,乌孙又急需外部势力介入,于是两国一拍即合。
对于汉朝来说,用公主换两国邦交,稳赚不赔。
对乌孙来说,汉朝习俗与乌孙大相径庭,而两国在地理位置上又相差甚远,完全构不成威胁。
若是和亲公主是个有手段的,说不定能够摆脱现状。
若是个没手段的,也能当个吉祥物用来堵住百姓的怨言。
乌孙向来以左为尊,自然左夫人要比右夫人地位高些。
沈嫽细细看着坐在庐帐下的众人,蹙起了眉头。
除了她和青荇站在公主身侧,只有卫谏一人,手捧着简牍站在靠近庐帐外的地方。
大汉的士兵无一人进入庐帐。
帐中火盆烘烤着,烤的她心焦躁不安。
萨满法师摇铃声骤然变大,口中不明所以的低沉声也淹没在铃声中。
周遭刻着神秘符号的兽皮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来自远古的低语。
萨满法师的长袍伴随着身体的扭动而上下跳动着。
他从旁边法师手中接过盛满清澈汁液的容器,口中的低语变得更加低沉。
只见他猛地含了一大口,朝着火盆喷吐过去,水四散开来,未将火盆浇灭,反而蹿出更大的焰火,将他的影子吞噬,疯狂地舞动着。
沈嫽下意识地靠前,离公主更近一些。
萨满法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反而是倒退着走出庐帐。
正当沈嫽以为就这么结束的时候,在靠近昆弥左手方位有一人站起来,对着昆弥举起酒杯:
“听闻大汉公主腰肢细软,跳起舞来更是绰约多姿,今日一见,腰肢细软倒是真的...”
他眼神就这么直白地像是看见猎物般盯着公主的腰部:
“只是不知,跳起舞来会不会更加千娇百媚?哈哈哈哈哈。”
语罢,他自顾自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左夫人笑着,也端起手中的酒杯送至昆弥唇边道:
“我们乌孙与匈奴都擅长跳舞,只是听说汉人的舞蹈和我们的完全不一样。”
“可惜当初没机会领略山君公主的舞姿,不知道公主您能否弥补我们的遗憾?”
昆弥将左夫人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左夫人拿着空杯子从自己面前划过:“诸位觉得左大将的提议怎么样?”
座下有人大笑着应答,也有人默不作声只顾低头喝酒,心思各异。
公主道:“既然左夫人提到了乌孙与匈奴都善舞,我初来乍到的,确实很想欣赏一番,不若左夫人先跳给我看看,我也好入乡随俗。”
公主放缓了语速,让自己的乌孙话说得更流利,也让众人听得更清楚。
左夫人神情微变,轻扯着昆弥的衣袖娇声说道:“昆弥...”
昆弥把玩着酒杯,没有作声。
左夫人对着台下最靠近昆弥位置孩童使了个眼色。
那孩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却一本正经地起身行礼,对着昆弥道:
“父王,孩儿觉得这位右夫人比先前的右夫人亲切,孩儿也想看汉人的舞姿是什么样子的。”
他话说完,沈嫽就已猜测出他的身份,多半是昆弥与左夫人的孩子。
昆弥年逾三十,生过两子一女,一女嫁到了匈奴,一子不足月便夭折了。
只剩下与左夫人所生的一子,传言昆弥对这个孩子宠爱有加,俨然当成继承人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