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嫽知道公主想说自己不知羞,她也不在意,继续捏着公主的肩膀。
倒是青荇站在一旁红了脸。
残阳又沉了几分,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外面传来一群人呼喊哄笑,鼓声有节奏地阵阵律动着,鼓声中还夹杂着清脆幽远的琴声。
一群人挤在帐外,男女老少都探头向里面看去,昆弥骑着一匹毛色漆黑油亮的马匹,在马背上睨眼向下看去。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或兴高采烈或开怀大笑,而是勾起唇角,像看一件胸有成竹、志在必得的宝物那样挑眉笑着。
两排侍女在帐内低头站着。
沈嫽与青荇分别站在公主两侧,搀扶着公主走向昆弥。
公主直直对上昆弥的眸子,强迫自己挤出笑意。
昆弥的视线也没从她身上移开,两人就这么对望着。
在大汉,新婿是断不可这么无礼当众直视新妇的。
公主心中不爽,暗暗较劲地看回去,但在外人开来颇有种琴瑟和鸣的意味。
公主行至昆弥面前,周围起哄声更甚。
昆弥就这样坐着没有下马。
沈嫽向四周望去,发现并没有操持婚仪的人,心头一紧。
刚欲开口请昆弥下马,就见昆弥身子向下微微弯曲,一只手伸向公主。
公主也不发怯,将手伸了过去。
昆弥猛地发力,公主只觉天旋地转,她死死压住嗓间几欲“喷薄而出”的叫喊。
待公主再次睁开眼时,她已坐在马背上,头上的步摇剧烈晃动,险些打到昆弥脸上。
昆弥圈住公主哈哈大笑,周围人也随着昆弥笑起来。
他温热的浊气随着笑声喷在公主颈间,公主皱了皱鼻子,不着痕迹歪头,却正对上沈嫽的视线。
击鼓的人更加用力,颇有种不把鼓击烂不罢休的气势。
弯月高悬,天色像是一团沾了墨的纸在水中舒展开来。
昆弥勒马转头,腿腹用力,随着一声“驾”,马撒开蹄子向着昆弥庐帐的方向奔驰。
人群沸沸扬扬地跟在后头,鼓声不断却杂乱无章,熙熙攘攘向前涌去。
沈嫽皱眉对青荇道:“我先跟去。”言罢足尖点地,目光紧紧锁住马匹,不敢松懈一刻。
青荇也提裙趋驰跟上,她是会些武的,却仍是跟不上沈嫽,心间涌上一股焦躁之意。
幸是距离不远,沈嫽视线从未从公主身上移开片刻,随着马扬蹄停下,她也疾行跟上。
昆弥兀自下马,对着站在庐帐旁等待的人群扬了扬手,然后偏头看向坐在马背上的公主。
公主从未坐过马,经过刚才的颠簸,她感觉整个人似散架一般。
好在天色已暗,再加上涂了口脂,看不出异样之色。
公主也侧头笑眯眯望向昆弥:“昆弥既带我上马,难到不愿扶我下来吗?”
周围不知何人喊了句:“连下马都不会吗?”引的众人哄堂大笑。
沈嫽站在马匹旁边,欲伸手让公主踩着她的掌心下马,被公主用眼神止住。
马昂着头,鼻孔急剧张合,“噗噗”喷出雾气,坐在马背上的公主身子晃了晃,她面色如常,仍笑盈盈地望向昆弥。
昆弥放声大笑道:“公主可真是把我的心都勾住了。”
然后旋身上马,揽着公主的腰,带她稳稳落地。
青荇此刻也赶上来,沈嫽下意识向着青荇的方向看去,却意外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卫谏。
他单手拿着竹简和那支不足两寸的笔,面露焦急之色,双唇紧抿。可即便如此,仍端正地站立着,衣摆被风微微吹起。
沈嫽收回视线与青荇站在公主后方。
天色又暗了几分,朗月散出柔光。虫叫声淹没在人声中。
庐帐前方点起了几堆篝火,火星子蹦出来又消失,火苗节节蹿起吞噬着横七竖八地柴火。
篝火隐隐约约映出人影,又被火舌吞没。
篝火的前方还有一个小小的火盆,萨满法师在火盆旁摇铃跳舞,念念有词。
人群围绕着萨满法师散开来。
昆弥牵着公主走到火盆旁,火影在公主的眸子中跃动。
有两人抬出来一副狼皮,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完整的保留了狼的眼睛与獠牙。
皮毛暗沉,原有的光泽感已消失殆尽,狼毛根根直立,整张狼皮就这么铺展开在架子上,晚风吹过,狼皮在风中剧烈抖地动起来。
公主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