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他们是被别人蛊惑了,在这撒谎也未尝不知?”左夫人冷嗤道。
昆弥警告地望向她,左夫人缩了缩脖子,不再言语。
左大将心中虽怒,可在乌孙,孩童是纯洁的象征,要是被冠上撒谎的帽子,便是不敬神明,他也只得附和道:“狼仙托梦,神祇示意。”
沈嫽面向众人,用极容易理解的方式向大家讲解了分田耕种,以及税赋的细则。
“草原是神赐,是乌孙人的血肉,血脉相连...咳咳...岂有你们分割的道理?”老萨满激动地猛咳起来,有人想去搀扶都被他甩开。
“草原是乌孙人的,即使分田耕种也是乌孙人的,萨满法师累了,扶他下去休息。”昆弥摆手,掷地有声,一锤定音。
老萨满颓然叹息:“造孽啊!造孽。”
沈嫽出田契:“可有人愿意耕种?”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神迹真假,纵然有人对耕种起了兴致,又因老萨满一事心存恐惧,生怕惹怒了神灵。
“前十位耕种者免一年税赋,公主宅心仁厚,早早备下银钱,秋收时定按市价收回,诸位只管放心,断不会让大家的辛苦白费。”
公主悄无声息地握紧昆弥牵着她的手,示意他说话,昆弥眸光微动跟着道:
“有我在,大家放心。”
大家动了心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着有人出头。
站在人群前面的一人懒洋洋走到沈嫽面前,用手遮着阳光,眼睛微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语气:“给我一张,我要河东十亩。”
他衣着不凡,身上缀着各色的石头,活像一只花孔雀。
沈嫽已然猜出他的身份,为验证心中所想,她眉眼弯弯道:“郎君名姓?”
“泛北靡。”
沈嫽提笔在田契上写下他的名字,用汉人的关系来看,泛北靡乃现昆弥的堂弟,也是乌孙的副相,威望还是很大的。
她望着还在观望的人群,扬声道:“副相河东十亩。”
右大将和骑君齐齐发声道:“十亩。”、“我要五亩。”
沈嫽微微怔住,骑君经过她们授意的,可以称得上是她们的托。可副相和右大将是意外之喜,她没想到他们能够捧场。
难不成是昆弥事先授意?
有些耐不住性子的急忙上前填了名姓,拿了田契,也有些谨慎的人只要了几分地。
沈嫽一一给他们安排好农匠,工匠,公主也挽起袖口亲自上手帮忙。
在田地分完之际,沈嫽无意间瞥见地上的帕子,想起刚才的事情,若非没人授意,她定是不信。
沈嫽用余光看向左夫人,见她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起了报复的心思。
待前众人填好田契,沈嫽向着昆弥行礼,嘴角漾开一抹笑,语气郑重道:
“奴婢认为既然神祇示意,应当选取一位福泽之人回应神祇,护佑耕种顺利。”
昆弥以为沈嫽是在给公主造势,挑眉道:“哦?选谁?”
“小公子。”沈嫽望向左夫人道。
“不可!”左夫人虽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小公子乃是她唯一的儿子,日后有望继承昆弥之位,她断不允许有人打她儿子的主意。
“孩童纯洁,而小公子又是昆弥您的长子,自然更加福泽深厚,让小公子作为回应神祇之人自当合适不过。”
沈嫽转身直面左夫人,一字一顿道:“若日后丰收,自然是小公子福气庇佑,乃大家之幸。”
左夫人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若是耕种出现了问题,那罪责就在她儿子身上。
这是在威胁她不要在耕地一事上做手脚!
“昆弥,若儿才三岁,他还不懂事,怎么能回应神祇啊?”左夫人心急如焚,将希望寄托在昆弥身上。
昆弥不语,他希望左右夫人不和,两人争斗,他才能从中获利,但又担忧自己唯一的儿子出现威胁,对着大萨满道:
“如何回应神祇?”
大萨满既能在老萨满还在人世时取代他,便不是个愚蠢的人。
他对昆弥道:“让小公子面朝西跪坐,双手抱于胸前,闭目想着对神祇说的话,再由我做法便可回应。”
“那边依你所言。”昆弥招招手,将小公子唤到自己身边。
“昆弥,若儿还小,还不懂事。”左夫人央求道,昆弥置若罔闻。
小公子若靡虽小,但却十分聪慧,当日在宴会上仅凭左夫人一个眼神便能够对公主施压,如今更是看出左夫人的不悦。
他不愿忤逆昆弥,乖乖地跪坐,只是经过沈嫽面前时,狠狠剜了她一眼。
沈嫽顿觉一股冷意从脊背爬到头皮,他虽是孩童,可那眼神竟似毒蛇般阴冷,似乎随时能够缠住脖颈,一圈一圈勒绕,让人呼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