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这么来到了五月初六当天。
沈阅身着彩衣,立于东阶,接受着季昶为他的挽髻,其余宾客分列两侧观礼。
“好了。”季昶顺利为沈阅束好发,看着这个自己一直敬重的兄长就要在今日成人,心中莫名有些感慨。
这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季昶将脑海中的想法丢到一边,认真看着季元鸿的致辞。
多是一些古训之类,无非就是对沈阅未来的期望,致辞过后就到了加冠时刻。
季昶在一旁捧着托盘,托盘上是缁布冠,沈阅跪坐在季元鸿面前,低头接受加冠。
“今为尔加缁布冠,明勤学之志。”季元鸿双手捧冠,低头看着沈阅又想起那位早已逝去的故友。
季昶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上一世,那时自己是作为观礼宾客在人群中看着这场成人礼,后来就是她及笄后去了琉光城,几乎没有回过云澜,跟沈阅没再见过几面了。
他后来过得如何?是侍奉在老师身侧,还是择贤主出仕了?
“易玄服。”
沈阅随着礼唱,下去换了一身玄色衣袍,面对宾客展示。
随后紧接着进行了“再加皮弁冠”和“三加爵弁冠”的流程,因为之前沈阁老已经为沈阅起字了,故只剩下醴酒仪式、谒见尊长以接受训诫等。
“闻芳,君子佩兰,其香自远;君子闻道,其志弥坚。愿尔不负沈氏之名,担得起你祖父的期许。”
季元鸿拍拍沈阅的肩膀,周围其他的长辈有些又忆起老友,一时情绪激动,许多热泪纵横。
“是,阅必不负先人遗志。”沈阅向各为长辈们行礼,又想起年少时祖父去世时的嘱托,也跟着红了眼眶。
待冠礼到了尾声,季元鸿突然看向冯自秋,对方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尽管说便是。
于是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季元鸿宣布了一个令人难以预料的消息:“各位,季某一生爱游历山水、阅人间百态,现在有了闻芳总算是可以放心去踏遍大陆了。”
沈阅冷不丁听到老师突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又回想起之前老师对自己说的话,心中涌出一个预感,果然就听季元鸿又说:“我过两日就要再度启程,此去时间短则三四年,长则不定期。这是书院院长印,现在交于闻芳手里,我出门期间由其代掌致远书院院长一职,冯自秋和季昶辅佐。”
话音落下,满座皆哗然,季昶和沈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沈阅之前一直协助季元鸿管理书院事务等,本以为是要自己辅佐其他夫子之类,却没想到直接将院长印交给自己,代掌书院!
季昶惊讶的是上辈子可没有这一出,直到自己去琉光城之前季元鸿都没有准备出去游历这么久过,为何?
难道是那日的谈话?
季昶抬头看着这个老人,对方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却是一副并没有在开玩笑、去意已决的样子。
“到时由长孙明轩和温昭与我一同去,”季元鸿捋了捋胡子,看向这二人和他们身后的叔父、兄长。
“今昭弟得季儒教导,乃云澜温氏之幸事,族中上下必制六礼,虽微薄惟表昭弟从师如事父之心。”温昀首先表态,他早知道温昭的想法,又敬重季元鸿的品行,自家孩子能跟着老师出去游学,支持还来不及。
云澜长孙氏家主论辈分是长孙明轩的叔父,却不敢做琉光长孙氏嫡脉独孙的主。
看了长孙明轩一眼,见他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也不好在这里多说什么,只好跟着附和温昀的话,打算回家再问问这个好侄儿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长孙明轩嘴角笑意不变,浑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他的确是先斩后奏,没有跟家里说这件事,因为他知道如果说了家里人是断然不可能同意他离开。
但是,他想去看看这个世界的不公,是否与别人口中所说的那样。
长孙明轩看向季昶,对方正在跟沈阅说着什么,看表情似乎还没有从刚刚的惊讶中缓过神来。
你是否已经看过了?
所以那日你才赞同别人说的是嘛?
长孙明轩长叹口气,一转头却看到温昭也在看着远处,正是季昶和沈阅那边。
他神色突然变得古怪,嘴角的笑意也凝住,视线不断在温昭和季昶之间转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