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玉……”
“郑千玉……!”
被叫到名字的人回过头,朋友勾上他的肩膀,道:“下课打球去吗?”
郑千玉摇摇头:“不了。”
天气很热,郑千玉刚买了冰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几口,他长呼了口气,抓着领口摆动,想再凉快一点。
“给我也喝一口。”
朋友伸手要拿他的水。
“不给……”
郑千玉把水拿远了一点,不让它被拿走。他的手臂又细又直,白得反着日光,没人敢和他硬抢。
郑千玉长得很好,看上去很是干净漂亮,当他展露出洁癖或挑剔的一面,显得非常理所当然。
他踏在我行我素的边界上,用一张脸提升了别人对他的包容度。
郑千玉身高不算太高,胜在肢体灵活,在球场上气势也足,是个优秀的后卫。
但他最近不喜欢打球了,让以前经常一起打球的朋友有些纳闷。
郑千玉说他要去画画了。
“画画?画漫画吗?”
朋友这么问他。
郑千玉摇摇头:“和漫画不一样。”
朋友最终也没有理解他在画什么、为什么要画画。就像在球场上一样,郑千玉有自己的目标,对于要做什么他很明确,几乎不会被人干扰。
脱离一个主流的小圈子,不再引人注目也是,这对郑千玉来说连割舍都算不上。
他不去打球了。
旧的教学楼顶层是空置的,只是上了锁。郑千玉背着包,站到门口。他用两指夹着黑色的一字夹,伸进钥匙孔里,很轻巧地把锁打开了。
楼顶有风,每次打开这扇门,风就会横穿窗户扑面而来。
郑千玉很喜欢这个时刻。
教室里没什么人来,桌椅靠墙,中间空出。郑千玉在这里藏了他的画板,几乎每天放学都会来。
他还没有报班专门学过画画,只在书店买过素描入门,对着开始学打框架和光影理解。
郑千玉觉得画画是愉快的、有趣的。
他可以不厌其烦地画同一个几何体,每翻过一页,郑千玉可以看出自己画得更好,也可以看出哪里还需要补足,应用到下一个画面里。
每件事对郑千玉来说都是有乐趣的,当下,画得更好对他来说就是最有趣的事情。
就这么画了一个学期,郑千玉从石膏过度到人体,周末去了有老师的画室,开始画速写。
初二下学期,郑千玉仍旧画画。年级里来了一个特殊的转学生,到处都有人议论他。
但郑千玉两耳不闻窗外事,没有细听。
开学一个月之后,郑千玉像往常一样走到顶楼,本能地伸手要去撬锁,低头一看,门锁是开的。
郑千玉很意外,他轻轻推开门,发现自己的画板还立在原地,先松了口气。
这学期郑千玉跟乔迁一样,在这里放了很多画画的东西,把石膏人头静物之类的摆在桌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这里供什么东西。
郑千玉先确认了自己的东西还在,才用眼睛去环顾后面。靠墙角的一套桌椅被拉开,有个人正好填在墙角,像鬼一样。
把郑千玉吓得一激灵。
那个鬼也抬头看郑千玉,很意外的,他有副好面孔。郑千玉研究了一阵子头骨的结构,他站在门口,离这个鬼并不近,也能看出这个鬼长了一颗端正立体的头。
郑千玉平复了心情,他是很擅长和别人相处的,也很乐于和长得好看的人相处,这对他的眼睛来说是一种美的享受。
于是他率先开口:“你也会开锁?”
他的语气是很轻松的,有种拉拢共犯的意思,表示自己也是开锁进来的,想消解对方的防备和紧张。
对方并不接话,沉默得像聋了一样。
郑千玉往前走了几步,道:“我叫郑千玉,你叫什么名字?”
“……”
这一天直到结束,郑千玉都没听到这个头骨姣好之鬼吭过声。
也就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过,郑千玉已经在这个教室画了一个多学期,这里从来没有不速之客。他也不认为自己该把这块地盘让出来,不管对方是人是鬼。
沟通无果,郑千玉走到自己的画板前坐下来,戴上耳机,继续画自己的画。
他画画很沉浸,等到天黑,郑千玉摘下耳机,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真的很像鬼。郑千玉心想。
这种日子持续了一个星期。
下课后,郑千玉每次去顶楼,那个人必然比他早到。郑千玉知道他不会和自己说话之后,就没再尝试和他交流,顶多在开门看见他之后发出一声“哦”,表示“你来了啊”。
这个怪人也不干坐,会在自己本子上写写画画,像在做题。郑千玉来了一定是画画,此人安静得好像语言功能都退化,对他没有丝毫干扰。
两人平静地共处一室。
周一的时候,郑千玉和朋友在教学楼底下等着去操场上体育课,迎面碰见他。
郑千玉愣了一下,从来没在顶楼以外的地方遇到这个人,感觉他像顶楼空教室里的地缚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