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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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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说出来,四下寂静。

郑千玉的手指仍捏着他的衣服,叶森常穿衬衫,质地很好,不怕弄皱。

就算被他捏皱,再回去熨熨就好。他现在会做饭,怎么会怕熨一件皱的衬衣。

郑千玉说完就等在那里。他不是撒娇求爱的语气,而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提醒,提醒叶森一件他本就该做的事情。

而且这实在轮不到郑千玉来提醒,更显得叶森百密一疏,变成万般不周到了。

实际上叶森顿了两三秒,郑千玉数他的呼吸,两三下。叶森一只手臂揽到他后腰,随即另外一只放到他后背,将郑千玉轻轻拉过去——他不用往前走一步,是叶森自己走向他。

郑千玉靠在他怀里了,很信任地分了点重量给他。其实这点分量对林静松来说几乎没有,靠上来时郑千玉的脸先是贴住他身体,有小小的鼻息,然后像小动物抬头,垫垫脚,林静松顺势将他往上抱一抱。

郑千玉的下巴在他锁骨处从下往上划了一道,最终搭在他肩膀处,靠近脖颈,将头脸解放出来。

只是单方面的抱不算完整的抱,郑千玉也伸出手臂环住他。他身形大,腰腹也结实,郑千玉如何环抱,也还是算“被抱”的那一个。

“你做的饭很好吃,我吃得太饱了。”

他开口说话前,鼻腔先漫出笑意,漫到林静松的皮肤上。手环绕他,好像在他背后松松地握起另一手的一根食指,很轻巧又很松弛的。

林静松被他拿住了,并且不知道郑千玉为什么突然拿住他,力气不大,又眼盲的还是能拿住他。

“……对不起。”

总之还是道歉,做饭太好吃,让他吃太饱。

做饭难不倒林静松。有操作说明的事对他来说都是最简单的事,烹饪时间恪守到秒数,食材调料精准到克重,遵守即可,做出来菜色、味道都不会太差。

林静松不知道一顿循规蹈矩的饭威力这么大,能抱郑千玉,他该去当个厨师。

“是我该对不起,不回你的消息。”

郑千玉在他肩头窸窸窣窣,引到别的话题。其实林静松无所谓,这是不需要解决的问题,郑千玉不回消息,他照样来见,不出声即可。

郑千玉不会一辈子不理他。

郑千玉轻轻抱,慢慢地说:“我心情不好,朝你发脾气,以后不会了。”

“你没有对我发脾气。”

郑千玉叹息:“不理你就是发脾气。”

林静松哑了,郑千玉话说得柔和,比这狠成千上万倍的事不是没做过。

好像话头递到这里,郑千玉要一个台阶下。林静松分析不了这么具体,他的手环紧一些,抱郑千玉的感觉很不真实,由着对待郑千玉的本能来应:

“那你以后不要不理我。”

郑千玉点头:“嗯,你记我一次大过。”

林静松脸侧贴他耳廓,闷闷地说:“不记。”

就这样和好。和得再好郑千玉也要上楼回家了。林静松开车回去,打开家门,看见郑千玉换下来的拖鞋整齐放在玄关处。他弯腰拎起来,放进鞋柜上层。

指尖摸上墙,轻轻划着走到客厅。沙发前空了一大块,因为他刚刚把茶几搬去了墙角。

林静松没打算搬回来,拿了电脑走回沙发。沙发上的靠枕,本来是整整齐齐4个排成一个“田”字,郑千玉刚刚埋过,崩塌了一小角,林静松坐在郑千玉刚刚坐的位置上。

郑千玉能留下什么痕迹,整个人都是很轻飘飘的,不特地确认就会消失一样。

林静松想着换洗衣物,手伸进裤兜,掏出一张纸巾来,郑千玉擦过眼泪的。

他一松手,皱皱的纸巾落到沙发上,像朵活的花缓缓绽放一样。

郑千玉的眼泪早干了。

郑千玉第二天仍然要工作。早上就察觉眼睛有些肿了,昨天哭得太厉害。

用凉水扑了一下,没怎么见好。洗漱完,郑千玉去冰箱拿了冰的可可牛奶,贴到眼睛上。

叶森有信息来。郑千玉昨晚做了承诺,正是要表现好的第一天,要快快地回。

敷着眼睛也不碍事,反正看不见。点他的消息文字转语音,开场白仍旧是一句“早上好”。

郑千玉不再挑剔他。和他说自己已经起了床,眼睛有点肿了,还好今天不出门。

林静松本想约他,但不知道连续约两天会不会累到郑千玉。他看上去作息和以前很不同,睡得早,晚上九点就眯起眼睛,显出困意。

郑千玉语音转文字,说他今天还有工作,最近和工作室正式签了约,现在算是有份本职工作,但不知道能否长久。

还说他最近常用BYE的识图和旁白功能,很方便好用,狗的品种都能识别出来。

郑千玉的消息一下变多,像补齐之前一个多星期的空缺。林静松一条一条看,像得了补偿。郑千玉仿佛回到以前的样子。

他反而有些困惑恍然了。其实郑千玉没道理变回以前,突然的亲近乐观也在他意料之外。难道单单是为了补偿对自己的冷落?

至少,他没想到昨晚就能抱他。

林静松夜里梦见性.事。第一次,郑千玉教他。郑千玉最后眼睛红了,额发汗湿,气喘吁吁地从被子里爬出来一点,趴在枕头上。

郑千玉不耐痛,林静松尽量轻了。他还是哭,没什么攻击性,只是抱着林静松的脖子,眯起眼睛,眼泪从眼角滑下去,让林静松停一停,缓一缓。

林静松极其会听指令,多慢都可以,郑千玉反而不知道怎么驾驶他。最后撒气一般,说随便你!很快就后悔,又很快品尝到滋味。

让林静松主导更好,只要他反馈感受,林静松的自动驾驶会一直更新。

两个人都重欲,都没有必要遮掩。身体都是年轻漂亮的,两情相悦,仿若登极乐。

既然重欲,分开之后,以为是永远地一刀两断了,林静松也没有想过找别人。在国外他面冷心冷,接收不到暗示,各种明示也不少。

林静松觉得很恶心——单是想象靠近陌生人就难以接受,不想看别人的眼神,不想多交谈,不想谈那个字眼。

性不是谁都可以,除郑千玉外的都不能想象,林静松没有半点欲望。

但那时又很恨郑千玉,一边恨一边想,一边想一边恨,并不平静。

郑千玉成为一个逝去的谜题了,永永远远的心结,打紧在胸口深处,坚硬,硌得慌。

林静松记得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郑千玉两只手伸到他背后,绕起来,一手捏另一手的食指,就让林静松坚硬的心结松动。

他实在像个恶魔。这个念头从林静松心中浮起来,又让他按下去——不要这么想他,愿意给他抱,已经是善良至极。

郑千玉今天继续配音的工作。上次接到的小角色有连载戏份,小真贴心地发来更多人物小传,帮郑千玉入戏。

配音这件事,郑千玉不算特别有表演天赋,胜在声线好,肯踏实努力。之前交付要求没有那么高的有声书,他也是一段一段录,一边听一边记,不满意的会直接删去重新录。

有声读物录下来比较简单,但文字量多,郑千玉这么录,往往需要两三倍的时间。他有些熬不住,也坚持下来,换一张正式合同,郑千玉觉得值得。

但最近ai读书很普遍了,有声书的工作机会总体都在缩减。郑千玉对比了ai的朗读,和真人的几乎没差,还不用什么成本。

郑千玉有危机感。他想攒多一点钱,现在的收入虽然能维持,郑辛还时不时划钱过来,但郑千玉的问题不在这里。

他不能在这里被浪潮吞没。好在老天爷恰巧给了他一个机会,他第一次录的那个小角色,原著作者在续作故事正巧又写到,给了很高光的塑造。郑千玉录完的部分还没发布,小真建议他开个平台账号,到时候发布的时候能带上他,方便以后接更多工作。

配音这一行是讲究名气的,如若没名没姓,仅靠工作室接点小活,远远不够。工作室还要靠有名气的配音演员来生存。

郑千玉听从建议,注册了账号。不知道发什么,填了个不会被人发现他是郑千玉的名字,先空着算了。

工作从下午两点录到晚上八点,让郑千玉疲劳不已。和另外一名男演员有对手戏,对方是业内有经验的人,但状态不行,嗓子哑了,戏也没理解好。

甲方监棚和排期是定死的,所有人都耐着性子磨,直到结束,郑千玉想一头栽倒在床上睡去。

郑千玉以前幻想过未来。画画,出画集,办画展,如今没有几个画家是富的。他想,过得不穷就行。他大学就要画画给自己交学费,过生活,虽然是靠堆量卖装饰画,也证明自己能画大众喜欢的东西。

如此,至少不会到穷困潦倒的地步。

而且林静松会比他更稳定赚钱。这人上了大学一直拿一等奖学金,不算各种竞赛奖金,大二已经在给企业做定制系统和软件授权,像他不懂郑千玉的艺术,郑千玉暗想因为林静松是极端地不懂文艺创作,所以才能这样赚钱。

林静松的代码思维不掺任何感情杂质。郑千玉怀疑他们的恋爱并不是林静松大脑计算的结果,而是林静松写了恋爱的代码,使它作为一项进程,和其他系统不作冲突地运行着。

他那时给郑千玉花钱眼睛不会眨一下。但郑千玉有自己的骄傲,他想着不要输给林静松,艺术也会有一席之地。

等到他中年卖不出画去,再让林静松养着也不迟。

郑千玉累得眯着眼睛,摸索着去洗手间,脱了衣服,打开淋浴,把自己的幻想冲走。

从眼睛开始不好,不好到再也不能面对画板,已经1426天。郑千玉已经不记得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颜色也都快忘光了。曾经郑千玉色感最好,想要调一种什么颜色,他掂量几下立刻就能调出来,下次想要同一种色,再调,分毫不差。

刮刀抹平那些浓郁的颜料,在郑千玉眼里,那是流淌出时间和印象的河流,源源不断。

他把自己的灵魂都浸到里面,自诩不是普通人,他要流到很远的地方去。

郑千玉站在淋浴头下方浇,把自己从头到尾淋湿,热气氤氲,呼吸有些困难。他扶着墙,在此时感到疲累,极度失落。

他的手滑到自己的腰腹,摸到肋骨和肚脐。水覆盖郑千玉的眼皮,顺着鼻尖落下,湿淋淋的。

很久没有抚慰自己,像紧锁的盒子,没有心思去开。昨晚以为会做,最后当然带着一点不甘心,讨来一个拥抱。

好在叶森不是存着戏耍他的心思,他只是呆,迟钝,让郑千玉聪明反被聪明误。

抱完上楼回家,反而没多想什么,是睡得最好的一夜,又沉又无梦,好到回光返照似的,以为自己一睁眼就能看到光明。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好心情的峰值已经过去,今天的工作不是很顺利,身体很累,精神又想起从前。

一米多的淋浴间,脚底下放着防滑垫,郑千玉不想哭,眼泪在真正的痛苦面前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也不想成为这样子。

很奇怪的,郑千玉抚摸自己,心里想的是林静松。他的头发总是理得短,不是寸头的发式,比寸头长一些,后颈的贴着头皮,摸上去有些扎手。

郑千玉紧闭上眼睛,不懂欲望为什么这样延迟,要混合一些更复杂的心绪一起到来。

以前不是这样。快乐就是快乐,两个人都快乐,互相予取予求,林静松做.爱时像只动物,本来话就少,在床上时能运行的进程只剩下一个。

郑千玉教他,摸他后颈的发茬,说:“你叫我的名字。”

他发着颤,林静松的脸发着红,郑千玉另一只手摸他的耳根和脸颊,他此时的眼睛也像动物。

林静松又深深地进,听到郑千玉的话,抓着他覆在自己脸上的手,道:“千玉。”

他重复了一下,像动物在学他名字的发音。

郑千玉喘着气,清洗自己,关上水,擦干自己,摸索着穿上睡衣,从热气蒙蒙的洗手间里出来。

吹完了头发,将长的电线卷一卷,放回原处。每一样日常使用的东西都要放回原处,现在他不具备寻找的能力,最好打起精神,把自己的生活都梳理好,不要产生麻烦。

郑千玉已经半天没有看手机,洗澡时好像隐约听到信息响。等他终于拿起来,一一划动着听。郑辛发来语音通话,叶森发来消息,李想发来消息。

已经晚上十点多,郑千玉先给郑辛拨电话回去,只响了一声,郑辛立刻接了起来。

“郑千玉,怎么不接电话?”

郑辛还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好像已经到家休息,不像在上班,说话总是急匆匆的,应对着下一秒就要被叫走。

“我上班呢,上完就洗澡去了。”郑千玉道。

郑千玉工作时手机开的静音,放得远远的,以免打断工作。郑辛电话打了两三个,都被他错过。

郑辛其实是有些急了,差点要上门里来看看,或者拜托邻居物业来敲敲门。但他明白郑千玉的时间已经和普通人不同,靠摸索着来做的任何事情,都花费更多时长,无法要求他机不离手,快速响应。

以前郑辛也急过,郑千玉是很茫然的,束手无策的样子。郑辛暗暗心痛——弟弟不是以前的弟弟,怎么要求他一样地敏捷伶俐。郑千玉要一个人住,藏起自己残疾的一面,郑辛一着急,他又要品尝自己比正常人缺失多少。

郑千玉和配音工作室签合同的事告诉了郑辛,郑辛比他高兴,忧心大减。他从来没和郑千玉说自己忧虑什么,郑辛总一副心很大的样子,吊儿郎当、游刃有余地工作生活,轻松地消解困难。

郑辛要是表露出自己忧心什么,反而重重描了事态严重性,会乱别人阵脚。

但这件事他不得不问,不仅问,还要很寻常地问。

“上次的事和你才说了一半。”

确实只说了一半,郑辛在急诊忙,郑千玉在家里忙,兄弟之间没什么闲心发文字消息,一向是直接通话。

郑千玉捧着手机,在沙发上坐直了身体,好像郑辛已经立在跟前了。

“我想,排队时间久,等的人也多,不管如何,你先申请。”郑辛在电话这头正色,语气则是有商有量的,“一年多后排到了,你能领到一只,到时你还是不想要,就不要了。不浪费,正反是排队,就顺给你后面的人了。”

郑辛一番话说得无懈可击,郑千玉再难用申请、匹配的难处来回避。确实也再无逃避的借口,他一句“好吧”要说出口,又听郑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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