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去把地擦了吧,给你半小时,不能恢复原状小心我揍你哦!”付完钱水西走回去时又留下一串脚印。
这边芳周吃着麻糍,在打着别的小算盘。她问,“请问这片地方有一座塔吗?”
女人指向对面。只顾着吃差点忘了这茬,水西也说有的。芳周抬眼望去,只见街对面确实立着一座塔,不过塔上楼阁是专门供人跳舞用的,才三四米高,这也能叫塔吗?
“我是说很高的塔,塔檐上挂着红灯笼?”
女人点头。
芳周兴奋道,“那你能带我去吗?这个给你。”她在袖子里掏了掏,倒出来一小块金子来给这卖小吃老板。
女人推辞,为难片刻,答应了。
芳周兴奋的抢了女人的车一边推着往前走,一边叫卖。
“姐姐,你今年芳龄几何?”
小吃老板抿着嘴笑,指了牌子上的两个数字,是“28”。芳周觉得她年纪应该更小才是,不知道是为什么要做这种走街串巷的买卖。这个时代,只有年纪稍大的人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才会坚持以前的营生方式。想要再问问,又觉得不方便,芳周便不问了。
一路上卖力吆喝,遇见群善良的学生,一箱麻糍不出半小时便见了底。芳周兴奋,“以后姐姐都到这里来卖,不就能很快回家了?”
女人只是看着她笑,之后带路将芳周引到了朝来寺。
“朝来寺。”芳周念着,心底并没有过多的触动。门前被黄色的带子挡了,芳周往前冲,被小吃老板拉住手腕,冲她摇头。
“怎么了?这里是有鬼吗?”
芳周推开大门,被风吹来的尘土扬了一脸,迷了眼睛。待她能够再次看清时,一个和尚正在匆忙走来,“这儿今天不开放,施主请回。”
“为什么?”她一眼看到那断了半截的塔矗立在不远处的地方。“怎么回事?是怎么回事?”
和尚见女施主要闯,脸上写了“麻烦”二字,脸色变得冷峻,抬手挡了,却是女施主背后的猫从他肩头跳过先闯了进去。文戒先去追猫,不想这一举动放了那女施主进来。
里边正在干活的工人们看到和尚追猫,女人追和尚,感觉挺新奇的,纷纷探头来看。那猫身形敏捷,一路轻巧的越过挖掘机,蹿上了断塔处,站在上面四下里张望。芳周跑上九层台阶,又上台阶,看见“朝来阁”这三个字的牌匾被当作垃圾放在了一个水缸旁边,和易拉罐、烟头、食物包装袋等物堆在一起。
芳周还要继续往里闯,惹急了文戒,不顾出家人形象大喊,“哎呀,别往前去了,里面危险!”
文戒跑去阻拦,被芳周一把推开。文戒没想到那女人力气挺大,一下子给自己推得撞到柱子上,额头猛然痛得很。芳周还是进了塔内,烟尘飞扬,阳光从断壁残垣的缝隙里洒进来,照得那一粒粒尘土十分清晰。塔内倒没有什么物件,芳周看了几眼便退出来了。
其他的和尚看见有人疯了般硬闯,也来劝阻。芳周像猫一样身形灵巧,躲过了几个大汉挡路,飞身越树,来到后花园,不想又见那塔倒了一半是将镜池上的瀑布给堵死了,塔顶浸泡在下面的潭中,看样子已经是一片死水,臭了有一段日子了。
“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芳周眼中无神,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面对女施主无助的眼神,文戒放下戒心,慈爱的回答,“三天前。”
三天?三天那水就死了?三天那池水就臭成那样了?芳周不信,踢掉了鞋,寻找方便下水的地方准备跳。一看这架势还得了,那群和尚都叫起来了。之前小女孩落水,寺庙被封,尸骨无寻,好不容易渡过那一劫了,朝来阁被雷电击倒,现在又来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姑娘要跳水,万一出了什么事,这群人没法活了。
和尚顾不上许多,只想着拦人。可他们谁也想不到七八个人拦不住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一个个都被掀翻在地,多多少少受了伤。
她终于是跳下去了,只是脚刚离岸,就被一只长臂给揽回来了。
文戒赶紧谢天谢地,屁颠屁颠跟着水西去了,想起女施主的鞋子,还不忘返回去用衣摆兜了给送到主人身边去。
水西搂西瓜一样将芳周带到偏院,把她放在石桌上。这里人少,松树皆有百年树龄,枝叶茂密。像水西这样身高的人走进去只能看到他腰部以下。芳周坐在石桌上,整个上半身就隐藏在枝叶间,不靠近的话没人看得见她的表情。那只猫慢吞吞跟过来,跳上石桌,被水西训斥道,“你是做什么吃的?也不拦一下!”
文戒默默哀叹一声,想着这水西怎么找了一个疯姑娘来谈恋爱?不过,一般的肯定配不上水西。
水西似乎听到了他心里在嘀咕什么,瞪着眼抢走了文戒衣摆上的鞋子,扔在石桌前,“把鞋穿上吧,你个死丫头,一会儿时间你就跟人跑了!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吗?你老哥我还有房子要修,还有书要读,有作业要交,还有个人要伺候,你看得见我有多辛苦吗?你知道为了让你留在店里有个去处我有多么努力吗?你做什么做不好?干嘛非得学人家轻生呢?来,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让我听听好不好?刚吃完我买的麻糍就跑过来跳那大水坑,水芳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人家教训妹妹,文戒不好在旁听着,中途就出来了。只是那声音已经传到了院子外面。他忍不住停下来,疑惑这水西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他的妹妹,会是什么人呢?想到刚刚那厉害场面,文戒想,肯定也不是好惹的主。这寺庙注定了要多灾多难啊!
芳周往前倾身,露出一张充满挑衅的脸来,伸手一推水西,“知道了,唠叨老哥。”她跳下桌子,蹬上鞋子,趾高气昂往外走。水西扶额,闭眼默默哀叹一声,转身去抢在了芳周前面。
在文戒看来,那幅画面就是做哥哥的带着不懂事的妹妹前来向自己赔礼道歉了。
“实在对不住,给各位师傅添麻烦了,造成的损失我一定会加倍赔偿。”水西瞥了眼文戒头上的那片出血的地方,扭头凶巴巴拉了芳周一下,“快向师傅道歉。”
水西这么正经,真是难得啊!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文戒很感兴趣,他倒要观察观察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道歉?怎么道?芳周不解。
“对不起?”芳周说着这话板正站着,斜眼看水西反应。
见他又叹了气,芳周伸手,觉察到文戒吃惊,又换成作揖鞠躬,这还不成,芳周退后一步双膝要跪。文戒连忙上前来拦,水西却是退后了一步。
那一跪确实跪在了地上。文戒猝不及防碰到了芳周的胳膊肘,心中一时慌乱,毫无理智插手本能去扶她起来的时候又被莽撞的芳周撞到了下巴。他忍着痛,终于将冒失的小姑娘扶起来,笑呵呵客套道,“没关系的,施主没事就好,以后不要随便来这危险的地方就是了,你看,那儿立了正在施工的牌子,就是闲人勿进的意思。”
一番闹剧收场,文戒将两人一猫送出门,返回来走上了去往朝来阁的台阶,两棵相思子上的祈愿带在风中飘扬。他不免停下脚步,靠近那相思子,猛地嗅了嗅,好像又有了野兽的味道。
为何如此明显?之前都不曾注意过的。文戒在其中翻找,一条写着他看不懂的字的带子果然散发着某种浓烈的味道,令人越吸越上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