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我和她结不了婚，她是白玉颜的女儿。白玉颜是害得我母亲疯癫的仇人！我绝不可能和楚婉结婚，我留她在身边就是为了折磨她，让她赎罪！”

蔺柏洲的话像是一颗手榴弹扔进平静的水中。

蔺老先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玉颜。

白玉颜。

怎么可能呢？

玉颜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死在那场火灾里了。

蔺道城的脑子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头，浑身的热血在沸腾燃烧。

清醒过后，蔺道城恶狠狠地抓住蔺柏洲的衣领，“玉颜在哪里，她现在在哪里？”

蔺柏洲挑衅地看着蔺道城。

这个他小时候视若神明的男人，也会有这样失态的样子啊。

蔺柏洲当时因为父母失和，整天担惊害怕，从一个温和的少年长成了一个阴鸷偏执的冷淡性子的青年。

蔺柏洲恨白玉颜，他恨她破坏了自己的家庭。

“白玉颜二十多年前根本没死，她嫁给了一个城中村的医生，还和医生生了个女儿。不过，白玉颜十年前和丈夫外出的时候不幸出了车祸，两个人一起死在车祸中。”

蔺柏洲看着蔺道城迅速灰败下来的脸色，心里充斥着痛快和痛苦两种情绪。

他当然敬爱他的父亲，父亲是燕京的定海神针。

他当然痛恨他的父亲，为什么有了婚姻，有了孩子，还要爱上别的女人？

“白玉颜她活该死在车祸里，她仗着姿色勾引你，破坏了我的家庭，让我母亲疯了，让我爹变得不像我爹！”

蔺柏洲几乎是嘶吼出这句话，撕去了了他以往冷淡的外壳，露出狰狞的血肉。

蔺道城松开抓住蔺柏洲衣领的手，力竭似的倒在沙发上，喃喃道，“不关她的事，是我爱上了她，强留她在我身边，她根本就不爱我。是你母亲嫉妒玉颜，放火杀她，我当年以为玉颜真的死了，就想杀了你母亲，是你拦着我不让我杀她。你母亲杀了人，神思恍惚，慢慢疯了，都是我的错啊，是我害了两个女人……”

蔺柏洲僵硬冰冷的神色逐渐瓦解。

从他十岁开始，他母亲在他面前，不停地说着白玉颜的坏话。

他的母亲不分昼夜地咒骂白玉颜，说白玉颜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把蔺柏洲的父亲抢走了，破坏了他们本来美满幸福的家庭。

蔺柏洲记得他母亲曾经多么高傲雍容，是燕京的第一贵妇人，他的母亲被整个燕京的女人深深羡慕着，人人都想成为她。

可后来，他的母亲成了一个只会歇斯底里发泄的疯子。

蔺柏洲想要他那个温柔优雅的母亲回来，想要那个高大英武，会把他高高举过头顶的父亲回来。

这些年来，蔺柏洲一直以为是白玉颜破坏了他的家庭，一直深深地怨恨白玉颜。

结果，现在蔺柏洲的父亲告诉他，不是白玉颜的错。

是蔺柏洲的父亲爱上了白玉颜，想要把人囚禁在身边。

是蔺柏洲的母亲拿出轨的丈夫没办法，只能嫉恨白玉颜，放火想要烧死她。

白玉颜这一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遇上了蔺家这些人。

白玉颜因为他们，生前过得不顺。

死后，她的女儿又被蔺柏洲看上，强行囚禁在蔺公馆。

蔺老先生毕竟是个身经百战的将军，他强迫自己恢复情绪，“刚刚你说楚婉是玉颜的女儿，你把她强行留在蔺公馆了？”

蔺柏洲微微颔首。

蔺道城叹了一口气，“你把那个叫楚婉的孩子放了吧，你心里有怨气，冲我来，她是无辜的。”

蔺柏洲这回没应声。

蔺道城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知道他恐怕在这场纠缠中动了真心。

一如他当年，初遇玉颜，惊鸿一眼，常年硬如钢铁玄冰的心不知不觉就动摇了。

“放了她吧，她本就不想留在你身边吧？”蔺道城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放手吧，咱们家欠她太多了。”

蔺柏洲缓缓点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我知道了，父亲，我会放她自由的。”

蔺道城给了儿子一个男人之间的抚慰拥抱。

蔺柏洲用力回抱自己的父亲。

*

楚婉惊吓过度，昏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手上还挂着水。

药液一点点输入到楚婉青色的血管中，游走在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经络中，发挥药力。

楚婉醒来看见洁白的天花板，粉白色的纱料窗帘。书桌上还放着她用过的医学书籍。

这……这是她在蔺公馆的房间。

一瞬间，昏睡之前的记忆一股脑儿涌入楚婉的脑海。

昨天，面善心苦的司机，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奸猾老鸨，油腻的壮汉朝她扑来。

两声巨响，结果了两个行凶的壮汉。

最后的回忆是满地的鲜血，黏腻腥臭。

楚婉不愿意再回忆了。

她不知道，被蔺柏洲带回来，会有什么下场。

小荷轻轻开门进来，看到楚婉醒来，她有些惊喜，“楚小姐，你醒了！？少爷正好在家呢，我去叫少爷进来！”

“唉……”

小荷的动作太快，楚婉根本来不及叫住小荷。

楚婉其实没想出来如何面对蔺柏洲。

徐君茹确实要害她，但是如果楚婉没动心想走，徐君茹也不可能到蔺公馆强行把她掳走。

小荷走得时候忘记关门，门本来就半开着，蔺柏洲轻敲了两下门。

楚婉只能说，“请进。”

蔺柏洲穿了一件居家的白衬衫，并不像以往那样冷肃。

两个人分明只是一天没见，但他们之间的时间和距离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两人之间的气氛安静而沉默。

最终是楚婉打破了僵局。

楚婉对蔺柏洲小声说了句，“谢谢。”

即使她想要离开这里的原因是因为蔺柏洲，但楚婉不能否认确实是蔺柏洲救了她。

如果没有蔺柏洲，楚婉不敢想象自己昨天会做出什么事。

她大概会死的。

她想。

蔺柏洲没有暴怒，没有过激的行动，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看着楚婉。

楚婉被他看得心中忐忑，素白的脸上也泄露出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