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顾笙一脸热络地跟人讨论他的亲事,胸口那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可偏偏……连发火的立场都没有。
晚饭的时候,李家堂屋里一反常态的安静。
家里的另外三个大人端着碗,眼神在闷头吃饭的顾笙和面无表情的李修远之间来回打转,最后求助地看向今日一同出摊的周兰。
周兰摇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两人究竟怎么了。
顾笙机械地咀嚼着饭菜,明明是最爱的红烧肉,此刻却味同嚼蜡。
他余光瞥见李修远冷峻的侧脸,心里一阵发闷——明明最该伤心的人是自己才对,这人凭什么摆脸色?
“我吃饱了。”李修远突然放下碗筷,声音冷硬。
顾笙指尖一颤,筷子在碗沿碰出清脆的声响,他低着头,没看见李修远临走时瞥向他的那一眼——深沉、挣扎,又带着说不清的痛楚。
“咳,”周兰清了清嗓子,夹了一筷子春笋放到顾笙碗里,“笙哥儿,今日这笋很甜,你多吃些。”
“谢谢。”顾笙头也不抬,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厢房里,油灯昏黄。
李修远正沉闷地整理着明日要带的东西,一件靛青色长衫被他叠了又拆,拆了又叠,布料都揉出了褶皱,却什么也叠不好。
“笃笃”——门被轻轻叩响。
李修远迅速收敛情绪,头也不抬:“进来。”
秦丽芳端着一碗糖水蛋推门而入,目光扫过儿子整理的衣物,心中一叹,她将碗放在桌上,温声道:“明日就要出门了,东西可收拾好了?”
“嗯。”李修远背对着母亲,声音平静得可怕。
秦丽芳看着儿子僵直的背影,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你和笙哥儿......是闹茅盾了吗?”
她静静地看着儿子闹别扭的情景,这是顾笙来李家后,她第一次见到儿子这般失态,往日那个沉稳克制的少年,此刻显得更加冷漠。
“笙哥儿他......”秦丽芳试探着开口。
“他很好,娘,我们没闹矛盾。”李修远打断了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皱巴是衣物,“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他不知何时竟对那人动了旁的心思,而那人却只把他当弟弟!!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顾笙那句“我们家修远确实也确实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想起顾笙笑着与人谈论他亲事的模样,想起顾笙自然而然称他为“弟弟”时的神情......胸口一股无名火越烧越烈,烧得他心口发烫。
“今日有人想给我说亲,他还一脸高兴地跟人讨论呢。”李修远戚戚道。
秦丽芳一怔,随即失笑:“就为这个生闷气了?”
她就说嘛,笙哥儿人那么好,她家老二怎会不喜欢,没人能够抗拒接近那般温暖和煦的小太阳。
但,老二性子有些冷,人也沉闷了些,诶,委屈笙哥儿了。
(李修远...娘,我是您亲儿子!)
“不是。”李修远猛地站起身,随后又低声道,“他明明知道我对......”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屋内陷入一片寂静,油灯的火焰轻轻跳动,偶尔发出‘叭拉’的声响。
秦丽芳见状,语气又软了下来:“远儿,有些话不说出口,别人永远猜不到。”
李修远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哑声道:“娘,这件事,我想等晚些再说。”
至少要等院试放榜。
他现在一无所有,若真中了,他定要亲手牵起那人的手,让全天下都知道——
那人那般好,合该配最好的风光。
还等?秦丽芳很想问:想等到什么时候?等到笙哥儿真给你说成一门亲事?还是等到他哪天被别家小伙带走?
她欲言又止,最终从袖中取出一个蓝布包放在桌上:“这些钱你拿着,在学堂别苦着自己。”
院中桃树下,顾笙抱膝坐在石磨旁。
夜风拂过,吹落一树粉红的花瓣,他抬头望着李修远厢房的方向,心里又酸又胀。
“有心上人了了不起啊......”他小声嘟囔,手指狠狠揪着地上的草叶,“对我甩什么脸色......”
可越是生气,白日里李修远那句“已有意中人”就越发清晰地在耳边回荡,顾笙把脸埋进臂弯。
许久后,他调整好了情绪,吸了吸鼻子,将那股酸涩感压了回去。
搞什么感情,搞钱才是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