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主题曲揭晓的这一天,林栖在棚里录歌。
休息间隙,有人在茶水间投影《我是唱作人》的回播,几天时间,就已经看不到姜沉的脸。他跟林栖的那首合唱也被没有幸免于难,姜沉的部分,全部切到远景,再做模糊处理。
棚里都是姜沉熟识的伙伴,看到这一幕,心情都不怎么好,有人轻叹一句,“流年不利。”
还有人说:“一会儿的主题曲,不会被陆野那首歌拿了吧?”
“嗨,陆野就是个商人,哪还有什么作音乐的初心?”
另一人回:“水有多深,只有当事人知道。”
林栖一言不发,到了录歌的时间,一向工作狂的她首次以不舒服为由,一个人去休息区呆着。
下午六点,官方文案准时发出来,《万国》果真拔得头筹,只不过演唱者变为了陆野,发行方也成了有鹿在野。
录音棚哀声遍野,这才知道陆野买了这首歌除词曲版权外,所有的版权。
这意味着即便姜沉挺过这一次,再次站上舞台,没有陆野的允许,也唱不了这首歌了。
方安迪气得大骂:“我就知道是陆野搞的鬼!太特么下作了!”
和姜沉合作多年的制作人拍桌道:“姜沉隐婚是不对,但是家暴和出轨这种事,他绝对做不出来,再加上舆论发酵得这么快,原来是陆野在后面推波助澜。”
一时间骂声四起,小薇吓得捂紧了她的手机吊饰,生怕被波及。
林栖连上蓝牙耳机,靠在沙发一角,低头抱胸,用耳机里的音乐隔绝战场。
偏偏有人不放过她,拍她肩膀问她:“歌被陆野抢走了,林栖,你怎么看?”
林栖跟陆野贡献了《盛夏光年》的精彩合作,又跟姜沉亦师亦友,感情颇深。
如今,她的名字随着这首歌的发行,走向了国际舞台。沾光成了既得利益者,她会感谢陆野的投机行为,还是不齿呢?大家实在太好奇她的态度。
但凡聊天现场超过三个人,就会自动沦为透明的i人,突如其来被拱到舆论的中心,从清洁大婶到录音师,再到她的经纪人,数十双眼睛巴巴地看着她。
或许,听林栖骂陆野,更解气吧。
林栖摘下耳机,面向众人,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相信姜沉家暴出轨,也不相信陆野爆料背刺,各位,造谣要负法律责任。”
四周顿时噤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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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的手机震个不停,都是庆贺的消息,称赞的字眼将一条条消息框塞爆。
置顶的那一栏却安安静静,备注是大剌剌的“林栖”两个字。
网络上掀起不小的波澜,大部分人认定是陆野耍手段成了赢家。姜沉的粉丝更是怒指陆野“偷”了他的歌。
陆野命人发律师函,一个一个告过去,营销号和言论过激的路人一个也不放过。
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仲秋的夜空像一块琉璃面板,将这座忙碌的城市压得无法喘息。
他站在落地窗前,拨通了林栖的电话,三声过后,换来一阵忙音。
“嘁——”
就知道。
他一把抓起车钥匙,要去找她。
就在这时,手机铃响,来电显示是昌叔。
陆野面色倏地沉了下来,按下了通话键。
“陆总恭喜您,拿到《万国》的版权。”
陆野没有说话,等着后面的正题,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昌叔接着说道:“陆总很满意您上次的表现,听到您说会考虑回来帮忙,非常高兴,一点点回馈,也表明他做您后盾的心意。”
陆野瞳孔骤缩,握着手机的手一寸寸攥紧。
“是他陷害姜沉?”
那边憨厚一笑:“说陷害太严重了,姜沉本来就在跟他太太闹离婚,女方因为不满财产分配,威胁要上媒体捅穿他隐婚的事,既然总是要捅穿的,帮她制造一点额外的新闻,再买通平台,在舆论上推波助澜一把,只不过是顺手而已。”
“……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
“小事一桩,哪里谈得上布局?陆总开始关注少爷您的时候,就将您身边敌友的状况调查清楚了,手里握着些事情,才方便在需要的时候推您一把,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吗?”
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
就在昨天,陆野跟林栖说过同样的话。
果然,他跟他最憎恨的人,活成了同一类人。
一股恶寒遍布全身,开口时,舌根一阵苦涩。
“告诉陆总,不要再搞这种操作,停止调查我身边的人!否则……”
“否则如何?”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人。
原来陆勉徳一直在听。
陆野没有说话,电话这头呈现出一种妥协般的寂静。
月光洒在落地窗前,倒映出他眼里一团暗色火焰,随长街上车灯流淌而明明灭灭。
“你难道是不齿我的做法吗?”陆勉徳惊讶地问道,“不可能啊,姜沉那些爆料一出,你立马动身去青鸟谈版权,都不用我点你,就接下了这份礼。那么多人都只知道看热闹,只有你知道动手,这敏锐的嗅觉,不愧是我陆勉徳的儿子。这份默契,除了我们父子,还能谁有?简直合作得天衣无缝!”
陆野垂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夜,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多谢夸奖。您还挺关注我动向的。”
“你知道就好。”那边说。
挂了电话,他仍一动不动地站立在窗边,树梢低低挂着一轮明月,皎白的月色干净而清晰。然而天气不佳,似要落雨,灰黑色的云层慢慢拢过来,脏掉了那一层皎洁。
脆弱的一汪冰轮,仿佛被吃掉了似的,一点点堙没在乌黑的云层里。
倏地,一辆小巧的墨绿色Mini Cooper闯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