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顺着车窗快速滑落,很快便遮挡住岳星轮的身影。
向晚卿把车停下,仿佛不太相信外面的人是岳星轮。解开安全带,斜斜地探着身体向后面看。
雨中的男子没有打伞,也没有穿雨衣,一件薄薄的白色衬衣,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向晚卿大脑一片空白,在这奇妙的氛围里,她于怔愣之中,几乎是拔地而起般,开始了狂乱的心跳。
她摇开了车窗,瞬间大雨如千军万马,斜斜地往车里奔涌。
外面的雨声如鼙鼓般震耳欲聋,几乎淹没了所有的声音。
向晚卿在车里对着外面挥手,大声喊:“岳星轮!”
外面的男子还在看着楼上,身体根本没动,他就像一个瀑布,从上往下灌溉着雨水。
小区里进进出出的人都不敢驻足,只奇怪地侧首看他,然后匆然走开。
只有保安隔着窗户眺望,生怕他会做出更疯狂的举动。
向晚卿叫了几声,奈何雨声太大,外面的人根本听不到。
无奈下,她只好从后座抓了雨伞,推开车门。
她打开伞,一只脚探下去时,地面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面。
不管什么季节,雨水永远是冷的,既然是酷暑,都带着一丝丝的寒意。
她穿着休闲鞋,一探下去就灌了个满鞋,鞋子和袜子都湿透了。被雨水一激,刹时她全身抖了一下
向晚卿从车里钻出来,又再朝岳星轮招手:“岳星轮!”
两个人的距离不过三四米,可是他还是没有听到,更不会转头看她的车。
从向晚卿的角度看去,他真的石化了,从刚才到现在,姿势一成不变。
雨水泼在伞上,薄薄的雨伞在她头顶颤颤歪歪,雨水从伞的周围落下,向晚卿的腿也湿了大半。
她似乎是叹了口气,关上车门,踩着厚厚的积水,走向他。
岳星轮高出向晚卿一个头。
她走过去时,刻意把伞打高,仰起头看过去。
他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紧贴着肌肤,头发黏在眼前,一缕一缕往下流水。
向晚卿根本看不清他的眼,全被头发遮挡住,窸窣的目光慢慢垂下,从凌乱濡湿的头发中看向她。
同时,他的唇动了一下,雨水毫不留情地流进他的嘴里。
这副样子,简直不能用狼狈来形容。
小小的伞下,雨声明明盖过一切,却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
向晚卿有点明知故问:“岳星轮,你怎么在这儿?”
男子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目光透着雨水阵阵灼亮,他的声音在颤抖,连说出口的话都显得那样艰难。
“我有身份,有地位,有钱,长得还很像工藤新一,我刚才想了很久,我有这么多东西,总有一样是你需要的。”
向晚卿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看见他的眸尖微蹙,瞳仁快速闪烁着碎光,声音有些哽咽:“向晚卿,你可以不喜欢我,我不在意,如果你觉得我还有利用价值,至少给我一次机会。”
他看着她,五官都在颤抖,脸上的水珠,看不出是雨水还是泪。
一颗一颗顺着他的脸颊不停地落。
向晚卿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戛然而止,因为她从岳星轮的眼里看到的绝望。
他献出了自己的所有,却不计较她是不是喜欢他?
心底的酸涩翻腾着,向晚卿不知道自己脸上有没有雨水,可是明明她的眼睛也是湿的。
她竟然从来不知道,岳星轮对她的感情,竟然是这么深的吗?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八年后的重逢?
还是高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也太快。
向晚卿都不知道自己和岳星轮是怎么回的家。
她只记得保安的手电筒从小屋里照出来,一直在照着他们,似乎是一种警告。
路过的人都在伞下小声议论——
“这是在告白吗?雨中告白也太浪费了吧?”
“浪漫个屁,明天就感冒了,一点都不实际!”
别人像看傻子一样在看他们。
在这样的声音里,向晚卿勉强找回一丝理智,她拉着岳星轮上了车。
然后回了她家。
卧室里,向晚卿一面翻找着自己的衣服一面叹气。
岳星轮这个傻子,为什么这么作践自己。
她有什么好?
她就是彻头彻尾自私的女人。
为了报复,为了自己的目的,害他这么伤心难过,害他和沈亦寒反目成仇。
到头来,他居然告诉她,让她尽情地利用他。
向晚卿想着想着,居然被气笑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她找了一件以前买的,最宽大的睡衣,走出去时,岳星轮已经换了拖鞋,还站在悬关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卧室的方向。
她一出来,他的目光动了一下,紧紧地盯住她。
仿佛下一秒向晚卿就会凌空消失。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这谁想得到,堂堂欧锐的沈阔阳,身价上千亿的豪门总裁,居然这么卑微地求爱。
向晚卿展示自己的睡衣给他看:“这是我最大的睡衣了,你试试能不能穿。”
他的衣服都湿透了,烘干也需要时间。
而且淋了雨,他现在需要洗个热水澡驱寒。
岳星轮的目光似乎很艰难地从她身上移开,扫了眼睡衣。
并没有多介意:“无所谓。”
向晚卿把衣服塞进他手里,然后把他推进浴室。
岳星轮进去时还转头看她一眼,似乎在确定她还在,没有离开。
浴室门关上的那一刻,向晚卿靠在墙上,深深叹了口气。
或许彭佳说的对。
她应该和岳星轮好好谈谈,这个样子,简直就是在折磨自己。
浴室里传来了水声。
向晚卿走去沙发,坐下来时抱住了自己的布偶熊。
她转头看窗外。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要转小的意思。
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放晴。
天空闪动着蓝色的雷纹,闷闷的雷声在黑云中滚动。
天际间劈下的闪电纵横交错,像枝桠般蔓延开,又以极快的速度收敛。
她看着这些雷纹,托着腮慢慢在想。
应该怎么跟他开口说这件事。
以岳星轮现在的疯狂程度,会不会跟沈婉秋拼命,然后毅然决然离开沈家,离开欧锐。
他奋斗到现在一定不容易。
这么轻易放弃,是不是太可惜了。
向晚卿第一次迷芒了。
她从前那些小伎俩小心思现在显得那么不堪一击,至少在岳星轮面前她已经一败涂地。现在只能想想,一会儿他出来,自己要说点什么。
如果他再逼问她能不能给他一次机会,她要怎么回答?
她歪着脑袋唉叹一声。
人活着真难。
浴室里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向晚卿扫了眼浴室大门,突然就紧张起来。
她把布偶熊抱得更紧,目光在客厅里乱瞟。
不知道岳星轮一会儿会跟她说什么,用什么样的表情看着她。
但她看着他的眼睛时,会紧张。
一定会。
正这样想着,吹风机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她听到浴室的大门被打开。
窗外的雨声不大不小地环绕在灼亮的客厅里,色彩与音效,生生打乱了尴尬而紧张的气氛。
但这些远远不及从浴室里出来的男人——
向晚卿眨了下眼,慌乱而紧张的情绪在这一刻全被滑稽取代,笑声蓦地拔地而起。
她自认为宽大的吊带睡衣,在岳星轮身上,却像木乃伊身上的绷带。
紧紧将他的身体裹住,胸部扁平但凹凸出一块块紧实的人鱼线,长度只到大腿的根部。主要是,颜色是粉红的。
向晚卿实在笑到不行,捧着肚子根本忘了尴尬这回事。
岳星轮靠在旁边的墙上,双手环着胸,无奈地看着她笑开。
他只是勾了下唇,似乎并不介意自己的这身打扮,朝向晚卿走过去。
她对他摆手,笑得声音乱颤:“你,你你别过来,笑死我了。”
岳星轮还是走过来,坐在沙发上。
头发已经吹干,淡笑而明亮的眼笔直地看着她,唇角勾勒出的弧度带着深深的宠溺。
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侧着身体,眼底的野心并没有一点收敛:“看在我能博向大小姐一笑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向晚卿还在笑,她抱着布偶熊东倒西歪,根本停不下来。
时不时地扫他一眼,然后笑得更凶,眼泪都笑出来了。
岳星轮就这么看着她笑,没有阻止,但也没有放弃,他神情带着小心翼翼:“到底行不行,向晚卿?”
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扫他一眼,捂住脸,颤抖着肩膀点头:“好,我答应你,你快回房去睡觉,别让我看见你。”
岳星轮目光一怔,指尖微微蜷缩,他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确认:“这次,不许反悔了。”
“不反悔,你赶紧回房,你要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