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上寥寥一笔,现实中却是成千上万条鲜活的人命。
应真潇眉头紧缩:“……原来如此。”
无数死者的滔天怨气根本不是一场斋醮能化解的,被镇压在桥下数百年,又碰巧周珊珊挖走镇兽,不出事才怪。
此时,一直拿着许道长手机,在门外等师门通知的可丽饼小哥推门而入,脸色焦急:“师叔师叔,真出事了!”
下阳县连着下了三天大暴雨,下阳河水位暴涨将近两米,河水变得猩红,不停翻涌,周围群众一直反应,说听到有人在呼救喊冤。
天师府驻在下阳县的人收到了他们的信息后,立马动身前往洗冤桥查看,发现桥头围着施工围挡,拆开后发现蚣蝮石雕果然失踪了,桥下浮着一片邪气冲天的石碑,既不沉下去,也不随水流动。
当地有关机构赶紧组织人捞了上来,发现石碑正面刻着“嘉靖敕建”,背面是密密麻麻交错纵横的“恨”、“悔”字,字迹像是指甲抓出来的。
病房里一时鸦雀无声,众人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周珊珊忍不住往妈妈怀里缩了缩。
她现在比水里的水鬼还后悔!
虽然她确实因为一己之私,以不光彩的手段挖走了石雕,但她本意却不是招来恶鬼啊,想着最多赔点钱而已!
“妈妈,救救我!”她涕泪横流地扯着周母的衣服:“我不想死!以后我都听你们的,再也不说你们封建迷信了!”
周母也面露惊恐之色:“应大师,我知道珊珊犯了滔天大错,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管教她,求求大师给孩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您要是能解决这件事,我们愿、愿意给龙女娘娘捐金身一座!”
“不修善果,求仙问道无用;但行好事,见神不拜何妨。”应真潇摇摇头,神色冷淡:“周太太,你家的事我不会再管了,也用不着我再管了——你们确实可以找秦道长做法事,尤其是给现场受牵连的宾客。”
被这等邪煞冲撞,对寿数的影响是不可逆,做法事也只是尽力减少不利影响而已。
说完,她叫陆雁锦去找几张白纸来和小刀来,陆雁锦很狗腿地“哎”了一声,去护士站给她拿了几张空白的处方和一把美工刀:“这行吗?”
“行。”应真潇转向许道长:“许道长。”
皱着眉的许道长精神一振,连忙立正恭听:“高真有何吩咐。”
他的眼睛里隐含期待,此事严重,若能得到应真潇助力,想必更容易解决。
“下阳县当年之事,黎民百姓本就是受害者。”应真潇道:“我不忍见到他们的后人再受此无妄之灾。”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随后就是雨水噼里啪啦击打窗户的声音,这个本应晴朗的满月之夜,竟下起了瓢泼大雨,如同上苍垂泪,也像是某种警告。
“一切业报,我自担之。”
说完,她拿小刀割破右手食指指尖,血珠立即涌了出来,小崽的灵气往手上汇聚。陆雁锦“嘶”了一声,不忍心的别过头。
应真潇不为所动,指尖按在处方笺上,如同龙蛇游走,一气呵成画了个飘逸的符号。待她手指离开处方笺,血迹现出金光,随即又变回血色。
许道长惊叹:“潇字云纹符!”
传说应真湖龙女真名诲潇——倒也不算传说;道教中便有以潇字为基础的云纹符箓,可以恭请龙女神力,镇水安民。
应真潇抿着苍白的唇:“嗯。”
她已经试出来了,借龙崽的力量产生的不适,取决于她借力的大小;看到蜃气小打小闹,看到蚣蝮石雕却极为难受,而现在,她要借到足以平息一场水患的力量。
失去这点血不算什么,但以凡人的身体,强行催发龙崽的元炁,极为勉强,她感觉自己魂都被抽走了半截。
撕下这一张交给许道长,应真潇又在后面三张处方笺上分别写上“敕令下阳河龙王到此”、“敕令水府众将到此”和“镇水安民”,递给许道长。
许道长也看出了她的勉强,面露不忍,恭敬接下:“某替下阳县百姓感谢应高真慈悲为怀!”
“写完了吧?”陆雁锦忧心忡忡地看着她的手:“姐,我带你包扎一下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哦,还有个傻狍子。
应真潇凡人的身体已经接近耗竭,整个龙摇摇欲坠,但秉着来都来了的观念,她又在纸上写了个“平安”,递给陆雁锦:“不白拿你钱,收好。”
说完,彻底被抽空的应真潇身体一软,脑袋直接往下一栽。
失去意识前,她脑海中响起一道飘渺的、不甚真切的,但听起来分外悲伤的声音:
“妈妈,手!”
——哦,还是个雄的。
应真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