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卿卿岂不是跪满两个时辰还不能起身?
李承乾越发焦急,大声命令道:“动作快点!再快点!”
另一边,冷宫大门紧闭,两侧的石狮子风化已久,失去往日的威严。
宽阔的庭院杂草横生,枯萎的树木散落四周,石板路早已被青苔覆盖。
东隅有一口水井,井口被木板封死,上面布满蜘蛛网。
宫殿屋顶的琉璃瓦破损褪色,房间内的家具大多陈朽。
杜若卿身上的宫服款式素净老旧,头上连根束发的玉簪都没有,乌色的长发及腰,如瀑般散落在身后。
他不发一言的跪在地上,眼底难掩脆弱与无助。
清冷的光线透过窗户洒在地板上,拉长他的影子,让杜若卿的身形看上去异常单薄。
从相府时就跟在身边伺候的丫鬟翠英,上前搀扶,语带不忍:“公子,时辰已经到了,您先起身用膳吧。”
闻言,杜若卿睫毛轻颤,恍然回神后轻轻摇头。
李承乾不来,他不敢起,没有圣上的亲口赦免擅自起身,那人心情好也就罢了,心情不好,迎接他的便又是一顿磋磨。
“翠英,我没胃口,将午膳撤下吧。”
早膳未吃,午膳又不吃,估计晚膳也用不多,公子这样下去,身体怎么扛得住?
翠英心疼不已,正要出声劝解,却被人抢先一步。
“不用午膳怎么行?”李承乾态度强硬的吩咐下去:“福临,让御膳房做两碗云吞一碟栗糕一份八珍脍送过来。”
“诺,奴才这就去办。”福临领命退了下去。
圣上来了?怎么没让太监们通报?
翠英立马从屋内跑出来,匆忙跪到地上磕头:“奴婢给圣上请安,圣上万福。”
李承乾径直越过她,步履匆匆的朝屋内走去,抬手撩起幽冷的帷幔,迫切的放眼望去。
目光所及,他的君后跪坐在一片斑驳的光影里,是记忆里最风姿绰约,也最无依无靠的模样。
李承乾的脚步钉在原地,眸色怔忪,一时间有些晃神。
他不敢贸然出声搅扰,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大梦一场空。
听到动静,杜若卿的睫毛颤的更厉害了,连呼吸都不自觉放轻。
他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俯下身去用额头轻触地面,知节守礼,尽量让自己的举止挑不出半分错处。
“罪臣恭请圣安。”
“卿卿!”李承乾心下一惊,四肢先大脑一步动起来。
他快步冲上前,弯腰抓住杜若卿的手腕。
本能反应下,杜若卿瑟缩了一下。
他害怕和李承乾有肢体接触。
可回避是拒绝的意思,圣上必然要发怒。
杜若卿不知该如何是好?僵硬着身体,陷入两难的境地。
虽然很想把人狠狠拥进怀里,可现在的卿卿似乎……
不是似乎,就是很怕他。
李承乾眸色晦暗,声音涩然道:“起来吧。”
杜若卿这才松口气,双手撑地试图站起身。
罚跪时,垫在膝下的软枕里虽塞了厚厚的棉絮,可一动不动跪两个时辰太久了。
麻木的小腿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杜若卿的眼底划过抹慌乱,身形一个踉跄,直直的朝旁边栽去。
李承乾顺势把人搂住,随即一股清幽的香气钻进鼻孔中,他仔细品了品……是玉兰花的味道。
温香软玉在怀,心底的渴望战胜理智,李承乾将顾忌抛到脑后,弯腰抄起杜若卿的膝窝,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虽然没什么份量,但有温度,证明他抱着的是鲜活的人,不是冰冷的尸体。
李承乾呼吸急促,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不敢想,他竟能跨过生死的门槛,再次把人拥进怀里。
刚才人面朝他跪着,李承乾没察觉异样,眼下抱起来才发现,卿卿竟赤裸着双足,未穿靴袜?
李承乾瞬间勃然大怒:“狗奴才,给朕滚进来。”
丫鬟翠英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体因恐惧而蜷缩成一团。
“你怎么伺候的?君后没穿靴袜都没发现吗?”
翠英是个忠心的丫鬟,且颇得卿卿宠信,李承乾正是看在这一点的份上,才给她辩解的机会。
若换做旁人,早命人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圣上息怒。”翠英声音颤抖,支支吾吾:“不是奴婢没发现,是……是……。”
李承乾的耐心耗尽,语气狠辣:“有话就说,别怪朕没给你机会。”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翠英豁出去了:“圣上,是您觉得公子昨夜伺候的不尽心,今早亲自掌刑,然后罚公子赤裸着双足,跪在殿内反省的。”
闻言,李承乾的眼底划过抹茫然。
掌刑?他干什么了?
抱着人坐到床边,李承乾腾出一只手,顿了顿后,还是伸出去,轻轻攥住杜若卿白皙的脚踝。
双臂抱紧自己,杜若卿难堪的缩起脚趾,试图将双足藏进衣袍下摆。
“别动,让朕看看。”
生怕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太过独裁霸道,李承乾尽量放缓口吻,柔声细语的跟怀中人打着商量。
杜若卿没再躲,下意识用指腹攥紧袖袍,无地自容的偏过头去。
李承乾则趁机偷瞄一眼。
只见原本白皙细腻的脚心,眼下红彤彤一片,交叠遍布着一寸宽的红印子。
这分明是……打过脚板后留下的痕迹。
眸光闪烁,李承乾以手掩面,无语至极。
他想起来了。
没错,是他干过的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