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卿的手不自觉摸向脑后,温润的触感让他想起李承乾为他簪发时,指尖擦过耳畔的温度。
“和田玉?”翠英瞪大眼睛,“那不是雕传国玉玺的......”
杜若卿微微颔首,指尖在簪子中央“与卿同寿”的刻痕上再三流连。
翠英会心的笑了,嘴甜的恭贺道:“圣上待公子,当真是用心至极。”
杜若卿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缱绻的情绪,轻咳一声,转而将目光落在满桌玉石上。
手指在玉石间流连,最终停在一块鹅黄翡上。
玉质温润明亮,色泽均匀如初升的朝阳。
“就它吧。”圣上是九五之尊,还是与尊贵的黄色最相称。
杜若卿展开雕刻工具,从里面挑出几把趁手的小刻刀摆在案几上,指节轻叩刀柄,发出清脆的声响。
“公子,你要雕什么呀?”翠英目露忧色:“奴婢瞧这工具很是锋利,万一伤到了您,圣上怪罪下来……”
“放心吧,不会伤到的。”杜若卿摆摆手,挽起袖口露出纤细的手腕:“雕刻一途,我虽不精通,但小时候刻过木头人,若不求神韵,只求形似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翠英还想再劝,却见自家公子已执起刻刀,在玉石上轻轻划下一道。
日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竟透出几分少见的执拗。
翠英只能作罢。
杜若卿却忽然抬头:“对了,翠英,你去宫门外守着,若瞧见圣上的龙辇,立刻来报。”
既然是回礼,还是偷偷准备着,到时候送出去才会有惊喜。
接下来几日,每次圣上离开,杜若卿都会把未雕刻完成的镇纸从衣柜里搬出来。
如此耗费七八日功夫,镇纸终于成型。
他雕的是一只自云纹海浪中昂首的蟠龙,双眼如炬,五爪如钩,每片鳞甲都泛着蜜蜡般的光泽,虽算不上栩栩如生,但也有模有样了。
杜若卿满意的点点头,用丝绢包裹好,藏于袖中,只等圣上来时相赠。
可直到暮色四合,冷宫外依旧静悄悄的。
更漏声滴滴答答,晚膳早已凉透,依旧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翠英。”杜若卿第三次望向窗外,“去打听一下。”
“诺。”翠英领命而去,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急匆匆跑回来,连礼数都顾不上了:“公子,前朝出事了!”
“什么?”杜若卿手中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片溅了一地。
他猛地站起身,袖中的镇纸差点滑落:“出什么事了?”
翠英喘着气回禀:“奴婢从御书房当值的宫人那听说,今日早朝,圣上突然下旨要恢复您的君后之位,秦阁老极力反对,现在还率领内阁大臣们跪在御书房外抗议。”
杜若卿只觉得耳边嗡的一声,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那日山巅之上,李承乾说要与他共赏江山,他以为只是情动时的私语,没想到天子竟真的......
“怎么会......?”他无意识地喃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翠英急得直跺脚:“公子,要不要去劝劝圣上?”
翠英虽无比希望自家公子重回后位,可那需要徐徐图之,圣上怎会如此唐突,这不是把公子推到风口浪尖上吗?
杜若卿望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缓缓摇头。
此刻他若现身,无异于火上浇油。
那些大臣们定认为是他蛊惑圣心,只会让局势更加不可收拾。
杜若卿踉跄着走到窗前,望着漆黑如墨的夜色,指尖隐忍的攥紧窗棂,轻声道:“再等等吧。”
更漏声声,月亮已经爬过中天。
翠英第无数次剪短烛芯,忍不住规劝:“公子,都三更天了,圣上今夜怕是......”
“他不会不来。”杜若卿打断她,声音坚定,“去换盏新烛来。”
翠英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去取蜡烛。
待四更的梆子声响起,冷宫外终于传来熟悉的銮铃声。
杜若卿连外袍都来不及披上,快步迎了出去。
月色如霜,圣上的龙辇停在殿外。
李承乾面色疲惫,扶着额角缓步而下,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团龙在月光下黯淡无光。
跟在身后的宫人们个个屏息凝神,连脚步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圣驾。
“圣上......”杜若卿刚开口,就被两根微凉的手指抵住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