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万作园搬到京郊,除了每五日回皇城述职的那一日,其余时间,姜见黎都住在农庄里。趁着年节之前,她将农庄的种植用地重新划分了一番,在她的屋舍前后辟出了两片种果蔬的园子,打算等来年春天在园子里种些常见的果蔬,顺道也种些她从各地搜集来的种子,万作园中的一花一草都要造录在册,她只能育,不能用,若是想吃,就只有在农庄里折腾。
这些时日,姜见黎要么待在万作园,要么待在农庄,许是离皇城远,萧贞观想不起折腾她,因而这段时日都未曾召见。
姜见黎觉得这样也好,她暂且不必应付萧贞观的故意刁难,能将全副身心都用在万作园上头。
经过半个多月的营建,万作园的内外墙都已经砌好,匾额也从皇城移了过来,接下来营建的重点就是内外墙之间的屋舍。
这些屋舍有的会用作仓库,有的会用作育苗室,有的则作为万作园奴役的住处。司农寺中所用的奴役大部分都是罪籍,这些人从前生活在高门大族内,族中遭了罪才被没入罪籍,有人从前就是奴仆,有人则是主子,而无论从前是哪种身份,都不大会种地。
于是姜见黎打算单独辟出一间屋舍作为学堂,学堂不教别的,就教种地。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一晃就到了正旦的前一日,过了这一日,大晋就会真正地改朝换代,昨日熹和,来年昭兴。
南北受灾,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正旦,注定过得很不安稳。
萧九瑜和姜见玥都留宫居住,已从宫里传出话来,说正旦也不回府,她们不回,姜见黎也不想回。大约早就猜到姜见黎会这般打算,萧九瑜早早地让杨长史到京郊传话,说既都在京,正旦府中却连一个主持年节的人也没有,瞧着不大像话,让她无论如何也要回府过节,带着府中的人热闹热闹。
姜见黎只得应了,赶在正旦之前将万作园和庄子上所有的杂务都料理完,而后踏着晚霞回城。
七日前,长安雪停,京师上下都松了口气。眼下南北诸郡遭遇严重雪灾,若是长安再遭难,民间的流言怕是会比现在更加严重。
姜见黎也是在农庄上听佃户讲的,流言说大晋已经几十年不曾遭遇过如此严重的雪灾,这一遭只怕是天意示警。
至于示的什么警,佃户们谁也不敢讲,姜见黎猜也猜的出来。
令大伙讳莫如深,只能是同萧贞观有关,左不过就是说她德不配位之类的。
对此,姜见黎也只是一笑置之。
萧贞观再德不配位,也都有父兄阿姊为她兜底,既然太上皇和摄政王一致决定让她做这个皇帝,就绝不会让任何流言蜚语轻易动摇她的皇位。没看见一大把年纪的太上皇宁愿亲自奔赴西北赈灾,都不愿将这个主使之权交给他三个儿子吗?
这么一想,姜见黎反而有些同情萧贞观,再受父兄疼爱,终究也成了亲人平衡局势的一枚棋子。萧九稷骤然退位,打得太上皇猝不及防,这皇位无论交给萧家哪一个儿子,都有祸起萧墙的隐患,唯有交给萧贞观,萧氏才不能同胞相残。
萧贞观虽然骄纵可恶,但是她从小被宠着长大,心中根本没有杀亲固权那一套。
至于为什么不是萧九瑜,姜见黎猜不出来,也不想去深究,总归是萧贞观当了皇帝,她再不喜,也得捏着鼻子好好为人臣。
“为人臣啊……”姜见黎骑在马上,轻叹一声,望着天边的晚霞,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差点忘了,萧贞观命她在冬日里种出胡瓜来着!
过了正旦就是春,便是她今日就育种,也不可能在一日之内就令种子发芽开花结果,好在萧贞观眼下被灾情缠身,估计也记不起这档子事,她还有时间。
等过了正旦,就将胡瓜种子送入暖房育苗,春胡瓜的生长期差不多是五十五日左右,姜见黎算了算,寻常二月才开始种胡瓜,她提早一个月下种,萧贞观就能比往年提早一个月吃上新鲜胡瓜,勉强也能算交了差。
入城后,姜见黎先去了一趟万方楼。
金管事已经按照她上回的要求新招了一批人,如今正在进行上岗前的培训,因她特意吩咐过,采买和账房都要女工,面食点心上的人也要女工,所以新招的人里,六成都是女工。
姜见黎没提前说一声就过来,金管事以为她又有什么新的吩咐,看上去颇为紧张,生怕她又心血来潮地变卦。
“这回是路过,也不是为别的,就是想着明日便是正旦,反正酒楼也没营业,索性明日放一日假,再给他们每人发一百文的压岁钱。”姜见黎想了想,补充道,“再去对面的饼饵铺按照人头买些饼饵,每人一份,就当讨个彩头。”
金管事反而不大好意思,“黎娘子,您这还没开张呢,就搭进去不少银子了,这……”
“是不少银子,”姜见黎笑道,“花了我大半部分的身家,不过有舍才有得,我相信这些日子我花出去的银子,很快就能赚回来。”
金管事也笑了,说,“您要的新菜式,小人都已经整理好,拿给您瞧瞧?”
天色还早,姜见黎并不急着回府,闻言遂寻了个角落处的桌案落座,金管事命人上了一壶茶,又拿来册单给姜见黎过目。
金管事已经完全想通了,他赞同姜见黎的想法,这份册单拟的格外用心,只有一两样名贵的菜式,多以平价的用料为主,册单的最后,专拟了四季时令菜。
姜见黎看过后,对菜式没什么意见,“先这样,等正旦过后,酒楼试营业一个月,根据一个月的经营情况,再做调整。”
金管事见她端起了茶盏,就知她还算满意,总算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