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不站在臣这边,追溯往事之时,有心之人用‘家务事’三字就足以将此事压下去。”
姜见玥深吸一口气,无奈道,“陛下,京兆府事务繁杂,未必就不会出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时候。”
姜见黎诧异地看向姜见玥,她说得委婉,没想到姜见玥竟会帮她解释个明白。
萧贞观的脸色又开始不好,这不是在说她治国无方,手下官吏尸位素餐嘛?
姜见玥从来唯萧贞观之命是从,此番行为已是大胆。出于投桃报李之心,姜见黎上前稽首,“陛下,县主直言,陛下纳谏,海纳百川,方是明君。”
萧贞观倾身向前,单手托腮,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移动,“你二人相处何时变得这般融洽了?”
简直心有灵犀,一唱一和,默契十足。
姜见黎正色道,“臣只是就事论事。”
“行啊,就事论事的姜园监,朕可以站在你这边,你想多管闲事也可以,但是那你别忘了你是万作园监!”
“臣绝不敢忘!臣代七娘母女谢陛下。”
七娘?
叫得还挺亲切。
萧贞观不免感到好奇,姜见黎这般无利不起早的人,会白白地帮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酒楼伙计?
她倒要看看姜见黎到底想做什么。
承露观在长安城郊,同万作园是两个方向。
姜见黎起了个大早,先往菜圃里查看了胡瓜的长势,给瓜蔓补了点水,而后又去万作园盯了会儿屋舍建造的进度,之后才骑马前往承露观。
按照宁九娘所言,她的阿娘与五姐都在观中。
承露观是一座女观,坐落在天骏山东山一侧,在一片松林后头。观中香火不咸不淡,姜见黎入观时已是正午,一路过来只零星遇上几家马车,马车中载着女眷,都是来进香的。
观主道号法云,是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她原也是高门里的贵女,因一心痴迷修道,这才入道。宁九娘的五姐便是法云的弟子之一,道号妙仪。
宁九娘早早等在了观中,瞧见姜见黎的身影,远远就迎了上来,“娘子您来了。”
姜见黎将马交给小童,跟着宁九娘往道观后院走,“你来时家里人未曾说什么?”
宁九娘拂开挡路的柳枝,“我同阿耶他们说我能劝劝五姐,这才能出来。”
姜见黎抬头望向前方,檐下站着一位身着道袍的女子,眉眼同宁九娘有些许相似,但又格外不同。
“她就是你五姐?”
长得着实太好了些。
就容貌而言,不比萧家人逊色。
姜见黎回过味来,“你阿耶是要将你五姐送去给人为妾?”
宁九娘拖着嘶哑的嗓音道,“不是为妾,是,当外室。”
宁五娘瞧见了她们,盯着姜见黎打量了一会儿,才步下台阶走近施礼,“姜施主。”
“妙仪道长。”姜见黎抬手还礼。
跟随妙仪进了屋中,姜见黎才发现屋中还有一人,形容枯槁,面色憔悴,隐约同姊妹二人形似,想来就是蔡氏了。
“黎娘子,”蔡氏放下剪了一半的春胜,局促地在衣摆上擦了擦手,给姜见黎倒水,“只只有白水,您不要嫌弃……”
姜见黎在高桌前坐下,接过陶杯将白水一饮而尽,“不嫌弃,您坐。”
蔡娘子慌得连连摆手,“您是贵人,我,我怎能与贵人同坐……”
“我哪里是什么贵人,”姜见黎兀自一笑,“您坐吧,我想详细听一听那日发生的事。”
提起前事,蔡氏忍不住擦了擦眼角,哽咽着说,“实在是老妇无能,不能护好自己的孩儿,当初将她们姊妹留在宁家,是期望宁杞郎看在她们姊妹是宁家骨血的份上,能给她们一处容身之所,也总比跟着我无依无靠来得好,可谁知宁家养她们,也不是白养的,竟从一开始就在算计老妇这几个女儿,大娘、二娘都已经为奴为婢,三娘本也要去的,她自小主意大,不愿意,就跑了,眼下也不知是死是活,四娘虽嫁的尚可,可那也是妾,可怜我五娘,”蔡氏说着拉过妙仪的手,“我五娘生得好,宁杞郎养了她这些年,想来个奇货可居,要不是观主收留,我五娘早些年就要跳入火坑了,可是过了这么多年,宁家还不死心,还有我的七娘、八娘和九娘,都只能在宁家熬着……”
姜见黎耐心地听蔡氏说完,而后才问,“蔡娘子,什么叫‘过了这么多年宁家还不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