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希望臣相信,还是不相信?”
萧贞观被问住了。
萧九瑜叹了口气,弯腰将奏疏一一捡起摆好,“臣希望她能办成这件事。”
萧贞观咬唇嘟囔,“阿姐就是觉得她能办好。”
“她办好此事,受益的难道不是陛下?”萧九瑜单手在案几上的镇尺上叩了叩,“这四个字,陛下忘了?”
萧贞观低头,镇尺上“君舟民水”四个气势磅礴的大字映入眼帘,她皱起眉,苦恼地问萧九瑜,“阿姐,民到底是什么啊?”
“百姓啊。”萧九瑜回答。
“朕知道,可百姓又是什么啊?”萧贞观又问。
“百姓就是天下人。”
“阿姐,你这回答,跟没回答似的。”
萧九瑜摊开西北送来的奏疏,指着其中一行字问,“陛下看得见上头的字吗?”
“一万三千九百七二人。”萧贞观不解,“阿姐怎么这么问?朕当然看得见。”
“西北大雪,死了一万三千九百七十二人,”萧九瑜认真地看着萧贞观,“这些人,就是百姓。”
萧贞观抿唇,“朕知道阿姐想说什么,如果有法子,朕也不想他们死,可是,朕没法子让他们死而复生……”
“死人无法复生,活人却仍有机会不死,”萧九瑜说,“蔡氏母女,还活着。”
萧贞观闻言一怔。
“上元节那日,九娘被阿耶、十郎他们带出门看灯,那日长安街市上的人格外多,阿耶他们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回来,回来时,九娘便不见了踪影。”宁七娘回忆道,“我与八娘当时便想报官,阿耶说已经报了官,有些戏官府会来告诉一声的,我们就一直等一直等,等了七八日都等不到消息,我没法子,去寻了四姐。”
“九娘失踪之事,你们没告诉其他人?”姜见黎问。
宁七娘摇头,“是阿耶说,大姐、二姐还有四姐都已经出嫁,别让她们跟着一同担心,所以我同八娘就没告诉她们。”
“然后呢?”
“等我寻了四姐,四姐求姐夫一打听,才知道京兆府根本没接这个案子。”
“是报了官没接,还是宁家根本没报官?”姜见黎一语中的。
“是,没报官……”宁七娘的声音越说越低,“我回去询问阿耶,四姐又寻了大姐、二姐归家,阿耶在我们姊妹几个的恳求下没法子才说的,说孙侍郎的小女儿体弱多病,常年吃药不见好,孙家请了高人瞧,高人说孙家小女郎是早夭命,需得寻一个同她有缘的人替她往庙里侍奉神仙,她才能活下去,孙家寻了好久才寻得九娘,阿耶说孙家势大,前些年因为五姐已经得罪了一回,为着家里其他孩子,还有嫁出去的阿姐们思量,这一回也无论如何都不能忤逆孙家了,左右他们是想用九娘为孙女郎续命,不会亏待她的……”
“也是之后半个月,孙茂再次来了承露观,他说可以带我去见一见九娘,甚至有法子让九娘回家,但是我若同他走,往后就不能再回观中。”宁五娘执起茶壶,给姜见黎补了一杯茶。
“五娘怎么能跟孙家的人走呢,”蔡娘子哭诉不止,“当了孙茂的外室,来日被弃,余生该怎么办啊……”
“照你们所讲,孙茂是对五娘贼心不死才做局带走九娘,好威胁五娘的?”姜见黎隐约觉得事情不大对劲,但一时想不出什么。
宁五娘拿着帕子给蔡娘子擦泪,“除此以外,我不知还能是为什么。”
姜见黎盯着再次空下去的杯子沉默,宁七娘在一旁忐忑地问,“黎娘子,这事儿,好办嘛?”
问完她就知道自己是白问,怎么会好办呢?
孙家到底是个礼部的侍郎,翊王府门楣再高,也不能无故上门要人。
姜见黎明白她的担心,“我既然决定管这事儿,就不会半途而废,只是……”
蔡娘子与宁七娘二人双双屏住呼吸。
只是此事似乎比她想得要复杂些。
“只是,我们得寻出九娘在哪儿,”姜见黎道,“我们便是要报官,也得拿出确凿的证据,到时若孙家提前得了风声,将九娘转移,官府在孙家寻不到人,便会功亏一篑。”
宁五娘点头,“黎娘子可有什么办法寻到九娘?可要我假意与孙茂周旋,先套出九娘下落?”
姜见黎摇头,“不必,你们一如既往,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寻找九娘的事,我自会做。”
时候不早了,姜见黎恐再待下去会遇上孙茂,便起身告辞,临走前,她忽然问宁七娘,“七娘,你阿耶,常带九娘出门吗?”
宁七娘摇头,“那日阿耶心情好,才带上九娘的,否则能同他一道出门的,也只有十郎。”
“我知道了。”
姜见黎打开门,离开了承露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