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办法你去想,”萧承乾拂袖转身,“孤也希望此事于你而言,是轻而易举。”
姜见黎今日没有回王府,扶萝院主屋一片漆黑。
荆葵将主屋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关好了门窗后,正打算去睡觉,忽然瞧见院子里多出了个人影。
人影黑黢黢的,陷在沉重的夜色之中,如鬼魅。
荆葵倒吸一口气,提心吊胆地走过去,将手中的风灯往前移动,灯光照在影子上,她惊讶道,“殿下?”
萧九瑜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一颗心落回肚子里,荆葵擦了把冷汗,“殿下,黎娘子今日没有回府,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萧九瑜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身后栀子树的树影从西缓缓向东移动,她恍惚间才发现,这两棵树已经长得十分繁茂了。
扶萝院里头本没有栀子花,是她将姜见黎带回来的那一年,手把手教姜见黎种下的,栀子花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它在任何地方都能生长,既能活在高门大院之中,也能生于崇山峻岭之间,它香气浓烈而独特,远远一闻便知是它。
她希望姜见黎能如这两棵栀子,无论身处什么境遇,都能不卑不亢,活成她自己想要的模样。
姜见黎做过什么,她不是不知道,可还是选择将她带了回来,给她取名见黎,望她走过寂寂长夜,终见东方熹微。
“殿下?”
萧九瑜站得太久,也沉默得太久,荆葵忍不住询问,“婢子为殿下点灯?”
“不必了,只是路过此处,”萧九瑜并不打算进屋,也不打算将往事掀开,她已经有了抉择。
昭兴元年的开设的恩科,共五十三人进入殿试。
殿试这一日,太极宫中的前朝观政殿被打开,初登基的天子即将迎来她的第一批天子门生。
萧贞观身着冕服坐于御阶高台之上,摄政王萧九瑜着朝服立于她右侧,以姜见黎的官位,还没资格出现在殿试之中,于是她便扮作萧贞观身边的宫人,与青菡一左一右随侍在萧贞观身侧。
唱和声起,进入殿试的贡生们从殿门鱼贯而入,按照次序在阶下站定行礼。
萧贞观朝礼部尚书轻轻颔首,鼓声一响,殿试开始。
这一回,萧贞观要他们当场做卷,殿试的题目也是她亲自出的,叫做“为君之政,以当下论”。
题目不算刁钻,甚至十分宽泛,但若要回答得独树一帜,并不容易。
在众人提笔之前,萧贞观忽然开口,“朕不需标新立异的答案,朕希望诸位的答卷皆言之有物,切实中肯。”
简而言之,她不想看到虚无缥缈的花拳绣腿,她要实实在在的经世致用。
殿试时间为一个时辰,这时间不长也不短,有了思路的人,下笔如有神助,灵窍尚未贯通的,笔下凝滞,迟迟不动。
萧贞观环视一圈,将众人的表现看在眼中。
萧九瑜微微躬身,在萧贞观耳边问,“陛下觉得如何?”
萧贞观指尖在膝上点了点,反问,“这话,阿姐该问问姜娘子。”
“陛下说笑,这是为国朝选贤。”
“无妨,古人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乃第二重要之事,为国朝选贤不假,让贤才也得成家不是?”萧贞观回过头看向姜见黎,“一眼望去,可有瞧得上的?”
姜见黎低头回答,“臣瞧不清。”
“那就走下去瞧。”萧贞观含笑,“朕准你下去。”
姜见黎杵着不动,萧贞观轻叹道,“姜娘子这是,害羞吗?那么你便跟着朕就是了。”说着从御座上站起,伸出了一只手,青菡急忙上前,萧贞观用目光将她逼回了原地,用意不言自明。
姜见黎只好上前扶住萧贞观的那只手,随她步下御阶。
学子们谁都没料到女帝会走过来,一时之间纷纷紧张起来,有些思路本就不畅,萧贞观腰间组玉声从身旁飘过之时,思绪几乎凝滞。
也有表现相反的,故意下笔如行云流水,意图引起女帝的注意。
看过了一片,倒是女学们要更从容些。
参加殿试的学子们,男女各占了一半,分列左右两边,萧贞观从中间的过道上走过,到了尽头之时,姜见黎暗中想将她往女学子这一边引,而萧贞观偏要往另一侧去。
萧九瑜站在高台上,将二人暗中的拉锯瞧得一清二楚,眉间深深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