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动静的鸢罗连忙来到他的身边。瞧见他的伤势,鸢罗赶紧拿出帕子缠在他的掌心。
她不过就是去一旁拿水,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给自己弄成这样,要是程煜南回来了,她该怎么交代!
想到这儿,她心急地扯着顾泽安来到搭建的棚子下,一碗接一碗清水倒在他的手上,没过多久伤口就摆在她的面前。
“竹子有些锋利,一不小心就着了。”顾泽安嘴唇苍白着说道。
鸢罗指着他掌心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您可真是够不小心的。”
她快速收拾好东西,领着顾泽安朝刺史府赶去。
来到房间后,她拎着平时携带着的伤药来到厅堂,小心翼翼地处理他的伤口。
“有点疼,您忍——”
话音未落,顾泽安疼得惊呼一声,“嘶!”
他的右手紧紧按住左手手腕,试图让疼痛减轻,头死死埋在手肘的位置,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还以为他会要面子忍住不吭声,没想到话还没说完,他就直接痛出声了。
顾泽安闷闷道:“还要多久。”
她能明显听出他在提着气,见状,她道:“您身份这么高贵,干嘛还要亲自动手,在府里等着不就好了,实在闲得慌,时不时去看一下就好,也好过遭这份罪。”
顾泽安忍着痛,一字一句道:“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也能早点解决。”
“多你一个少你一个又不会怎么样。”
“身份并不能选择,我的地位也不是靠我自己所得,我强求不了他人,只能让自己问心无愧,做力所能及的事。”
“显赫的地位,福祸相依,我只是得了这个身份的好处,一旦没有这层金衣,我与他们又有什么两样。”
“都是人,谁又比谁高贵。”
鸢罗心头一滞。
说实话,顾泽安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还能够有这等想法,比起其他上位者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他们永远也达不到顾泽安的层次。
她是知晓顾泽安无心皇位的事,也疑惑为什么程煜南和皇帝还要推他上去。现在看来,他们大概是因为顾泽安的心性。
诚如外界所说,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至少表面看来的确如此,若是装的,那对方的确很厉害,连她也忍不住对他赞赏,能装这么多年,也是个不可小觑的人才。
她不知道顾泽安背后是什么样子,也不在乎。他身在皇室,为了自保,定然会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她相信,如若顾泽安不能成为一个贤明的君主,程煜南绝不会不留余地的拥立他。
程煜南太过孤傲,一旦不能让他信服,就算是当今天子他也敢怼上去。
无所谓他表现出来的是真是假,倘若他真的能让百姓安居乐业,她也会托他一把。
毕竟她还要好好生活,安稳度过余生,要是余生都在战火纷飞中度过,她还不如现在就解脱。
“奴家不懂殿下说的那些大道理,奴家只知道一件事,如果最坚固的那根柱子塌了,房子就会摇摇欲坠,只需要一点点风,它就会彻底崩塌。”
“无论殿下怎么认为自己的价值,于宁州百姓,于奴家而言,殿下就是那根柱子。”
“殿下做得很好,所以在百姓心中,您无可替代,至此也就够了。您要保护的,不光是百姓,还有你自己。”
话毕,顾泽安的伤口也已处理好。他低头看去,蓝色的帕子将伤口保护得很好,手背上的结也打得很完美,看得出来主人家是花了心思的。
顾泽安微微一笑,“有趣,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吗?”他轻轻抬了抬手,“多谢。”
鸢罗边收拾边说道:“殿下怎么认为都可以。”
“奴家该做的。”
顾泽安垂眸,良久,他继续道:“那你认为,我应该争取吗?”
鸢罗动作一滞,眉毛不自觉上扬,语气里有些诧异:“您这是在询问奴家的意见?”
“换言之,奴家的意见有这么重要吗?”
顾泽安:“重要与否,得看对方怎么认为,不是吗?”
鸢罗笑着点点头,“既然殿下都这么说了,奴家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无论在哪里,奴家只知道‘在其位,谋其政’,人的精力终归有限,正如殿下所说,只要做力所能及的事便好。”
“殿下尊贵,手握重权,所思所忧之事自然就多。若事情真的有转圜的余地,那他人又怎会不知,殿下又怎么不会去争取。”
他成为太子这件事已成定局,顾明卓定然不会放过他。
前有顾明卓,后有程煜南和皇帝,他就像被架在火架上的猎物,进退两难。
如果真的能有办法全身而退,他又怎会不知,不为自己谋条出路。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