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材中间坐着一名弟子,看脸还很生嫩,约莫二十不到的年纪,脸上突兀用白布蒙住双眼,正用手摸索着药材,一一分辨。
吴道白站在院门外,可惜地看着云墨。
他叹了口气,对沈淮夜道:“云墨这弟子原先是要做剑修的,可惜中了毒瘴眼睛一直没好,我试了很多药材,治不完全,只能看见一点灰蒙蒙的亮光。”
“说起来也是可惜,云墨长相不错,眼睛长得尤其好,师尊还夸过呢。”
沈淮夜远远地看着云墨,心情一步步跌入谷底。
是否因为他夸的那句,导致这样的灾祸?
院子里,云墨手中动作一顿,听见了什么,高声喊道:“可是师父回来了?”
吴道白解释道:“失明以后,云墨就在我这治疗,我发现他颇通药理,就收他做了徒弟。他眼睛虽然看不真切,听声辨位倒是很在行。”
沈淮夜心情沉重:“我与他单独说几句话。”
吴道白不知道沈淮夜为什么突然对云墨上心,没有多问:“尊上轻便。”
沈淮夜推开院门,缓走到云墨身旁,看着这个弟子他已经不记得长相的弟子。
云墨耳朵动了动:“你不是师父,你的脚步声比师父轻。”
沈淮夜站在他面前:“我是沈淮夜。”
云墨一愣,随即露出笑颜:“原来是师尊,弟子曾在兰室服侍过的。”
沈淮夜看着他的笑意,脸色很不好看:“你于两年前中了毒瘴失明,当时事情经过还记得吗?”
提起毒瘴,云庐露出苦涩的笑容:“当然记得,一辈子也忘不了。”
云庐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当时在滁州,有一伙妖物祸害人间,大师兄领了我们一行八个弟子前往除妖。那妖物藏在竹林中,我们走散了,我寻着声音走到竹林深处遇到妖物。本来以我一人,难以抵抗,被妖物喷出毒瘴迷晕,好在大师兄及时赶到,除去妖物,救下我一条性命。”
“什么妖物,还记得吗?”
“是一只成了精的武蚣。”
沈淮夜面色复杂,他想起来,慕迟曾经接了宗门任务,去除一只为祸滁州的武蚣,那武蚣成精将将三年,慕迟杀之,不需耗费多少力气。
事后慕迟来向他请罪,说自己掉以轻心致使一名弟子受伤,却并未提及云墨的名字。
若依照季闻意的心声,那便是慕迟有意含糊其辞,隐瞒真相。
沈淮夜脸色冷冰,看来有许多事他不知晓。
他对云墨说道:“我知晓了,你的眼睛,我会治好。”
云墨不敢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
沈淮夜:“定会。”
沈淮夜走出院子,问吴道白:“云墨的眼睛,如何才能治好?”
吴道白搓了搓手:“这毒瘴难解,不过我已经想出了方子,还差一味药材。”
沈淮夜:“好寻吗?”
吴道白愁眉苦脸:“难呐。”
沈淮夜:“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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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淮夜一连消失了好几日,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慕迟叫到兰室。
慕迟一进兰室,就闻见一股血腥气,他心头一紧,快步走到内间,看见沈淮夜左袖染了斑斑血迹,惊呼一声:“师尊受伤了?”
日照西斜,沈淮夜大半脸孔都在昏暗中:“不是为师的血。”
慕迟这才松了一口气:“师尊连个口信都没留下就消失了,让徒儿好生担心。师尊去做什么了?”
沈淮夜白衣染血,却好像没看见一样,静静地看着慕迟,眼眸深邃如渊,犹如寒潭一眼望不到头。
低沉的声线缓缓问:“你果真想知道?”
慕迟心头一顿,下意识回避沈淮夜的眼神:“徒儿只是担心师尊。”
沈淮夜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弟子:“两年前有一名弟子因中了妖兽毒瘴双目失明,如今想要复明还差一味药材,我亲自去了冥海寻药。”
慕迟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冥海危机重重,师尊怎可为一名弟子以身犯险?”
沈淮夜语气平静:“一切冤孽,因我而起,总要还的。”
慕迟神情一怨:“是他命不好,何须师尊损伤自身换他复明?”
“啪!”
一道清脆巴掌响起,沈淮夜抬手毫不犹豫打在慕迟脸上:“放肆。”
“为师教你心怀天下苍生,你就是这么做的?”
话音一落,那张熟悉的符纸扔到慕迟面前,沈淮夜满面冰霜:“如今,你连为师也不放过了。”
慕迟嘴唇一抿,硬着头皮:“徒儿不知师尊何意。”
沈淮夜:“这是你给季闻意的符纸,上面浸染毒药,竟然巧合的专与我冲撞。”
“不用说是季闻意搞的鬼,我本疑心他是魔道奸细,故而那日一路隐身跟踪,他并未下毒。”
慕迟脸色一白,“咚”的一声跪倒在地:“师尊,徒儿知错了,徒儿不知道那毒瘴会让人失明,并非有意害人,至于这符纸,弟子不知这药的厉害,只是想给季闻意一点教训。”
“徒儿只是不想让其他人霸占师尊。”
慕迟眼睛发红,目眦欲裂:“师尊也知晓,徒儿从小只有师尊一人。”
沈淮夜看着慕迟,只觉得陌生极了,一手养大的好徒弟,怎么变成这般模样。
“清衡宗门规,心念苍生,友爱同门,你一次犯下数条门规,为师今日就替天行道,你可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