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家进出可比皇宫方便多了,翻过院墙便是。
两人蹲在窗边往里瞄,月色下,里间屏风后,两三道隐隐绰绰的人影正靠着柱子不时点头。
袅袅轻烟散入。片刻,里面便传来扑通倒地的声响。
金露在外面把风,乔璨撕下衣摆,捂住口鼻,随即翻窗而入。
因着屏风遮挡,里间光线昏暗,小心避开地上东倒西歪的守卫,乔璨顺利摸到榻旁。
黑灯瞎火的,乔璨胡乱摸了摸榻上之人的脸,确信对方没有醒来,赶紧拿出水囊,捏住他的下巴就往里灌。
迷香时效有限,还得提防着守卫醒来,乔璨灌得心惊胆战。
所幸很顺利。
乔璨松口气,收起水囊正要起身,昏暗中,身侧突然传来一道暗哑的声音。
“是谁?”
没想到江昀醒这么快,乔璨先是一惊,转头想起自己蒙着面,又稍稍松口气,不理会他,转身要走。
手腕却蓦然传来一阵热意,江昀抓住了她。
黑暗中,那双眼睛如鹰隼,死死盯着乔璨。
窗外传来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是金露在提醒她快一些。可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乔璨咬牙,粗着嗓音狠声道:“小的只是拿钱办事,江总管无需知道我的身份,你且记着,这次是警告,若再跟我们主子作对,下次你可没这么好运了。”
这句全是她临场发挥,便是怕江昀认出她,将中毒一事与她联系起来。
反正他仇人多,这种事对江昀来说估计是家常便饭,她正好趁机打个障眼法。
榻上之人果然沉默了,似乎真的在回想最近又得罪了哪个。
见机,乔璨毫不留情地给了江昀手臂一拳。闷哼声中,那只手下意识松了。她抓准机会,慌忙跳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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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昀平安无事的消息传来时,乔璨正在有气无力地躺在床上,烧得眼睛都睁不开。
见状,过来传口信的高个药童赶紧又慌里慌张回去叫王太医。
“只是风寒引起的高热,臣稍后为您开几副药,殿下安心休息。”
小袖子听闻了乔璨送药一事,他执拗地认为就是她救回江昀性命,感激涕零要认她当干娘,被乔璨果断回绝了。
原以为这场高热持续不了太久,结果她这一病,便是整整十天。
宫里的戒备已经解除了。其间,赵喆来过一次,看着乔璨白纸般的脸,给她送来好些胭脂。
金露偶尔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也会过来看看她,和她说说乱七八糟的见闻。
比如他们门主嘴里喊着义啊百姓啊,又捡回来几个小孩;比如最近三七价格飞升,药都快用不起了,她琢磨着不然去改行当药农算了;再比如他们的人这次执行任务时竟然被反将一军,金风受了伤,不过没死。
彼时乔璨正在疯狂雕刻木偶。
上次那个木偶,月心和幻烟坊坊主都很满意,单次拍卖就达到八十两白银。
月心将那八十两连同一封信一并托人送了进来。
信中他惊讶于乔璨的身份,同时表示如果她愿意,他很想同她合作。
乔璨果断应下,取出二十两,让小袖子给捎给江昀,又拿出一小部分零用,剩下交给霖娘保管。
考虑到她精力有限,月心这次只订了十个木偶。
如果稳定八十两一个,十个就是八百两,两人四六分,她赚四百八十两!攒个两三年就能在京城最好的地方买一个带院临河的房子!到时候再买几间铺子租出去……
乔璨突然意识到,其实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想开面馆。病才好转,她就立刻投入到自己的赚钱大业中。
到底是生了病,身体还虚着,连着雕了两天,她就开始腰酸背痛眼睛花。在霖娘的强制要求下,遂收了摊儿,被迫出去走动走动。
外面还在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御花园内,冬樱和山茶被打得七零八落,一派冷清。
乔璨乐得清闲自在,撑着伞一个人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散步。
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石灯后窜出,轻巧落在她的脚边。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
脊背上的毛湿漉漉的,脖子上还系着红绳,估计是哪位宫人养的。
乔璨试探性唤了它一声,它立刻抖了抖尾巴,喵喵叫着钻入她的伞下,躺在她脚上打滚。
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会这么亲人,乔璨忍不住蹲下身去摸它肚皮。
黑猫似恼怒地轻咬一口她的手指,爬起来跑开了。
看着手上两道牙印,乔璨好气又好笑:“你这小咪,好生善变。”
“猫是很谨慎的动物,第一次的话,殿下可以先摸头和背试试。”
一道墨色衣摆出现在面前,视线中,一只手缓缓伸下。
黑猫试探性地闻了闻,随后主动蹭了两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顺势抚过它的脑袋和背,黑猫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乔璨微微抬高伞沿,撞入一双幽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