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镜兮顺着金掌柜指的方向看去,结果差点移不开眼:一排后厨赤着古铜色上身,肌肉线条在烟火缭绕间若隐若现,臂膀上青筋微微隆起,随着翻炒的动作起伏跳动,野性又迷人。
试问哪个人民群众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开个价儿吧。”风镜兮深吸一口气后方移开目光,冷静开口。
呵呵,恰饭不谈价格都是耍流氓。
“一千两——”金掌柜瞄到风镜兮不善的黑脸,立马改口,“是以往的价格,但我观贵客紫气东来,乃大富大贵之相,能与您结交实为我之幸也。这样罢,五百两银子可好?”
“五百两?”风镜兮冷笑,“你倒是会狮子大开口!怕是把我当肥羊宰了是吗?”
金掌柜瞟到这小厮的穷酸样,眸中鄙夷之意毫不掩饰,但还是咬牙切齿:“五十两!不可再少了!”
“金掌柜,可否借一步说话?”本以为小厮会继续讨价还价,没想到他却是微微笑道。
金掌柜颇为不悦,但还是领风镜兮到了角落,不耐地甩了甩长巾:
“你想说什么?若是想砍价,也不必如此遮遮掩掩的!”
“松鹤楼已至末日,金掌柜还要负隅抵抗么?”风镜兮掂了掂手中的银锭子,漫不经心道。
金掌柜闻言瞳孔猛缩,强笑道:“你方才所言是何意?我怎地听不懂?”
风镜兮轻嗤:“不见棺材不落泪!”
于是她就着紫檀木桌上的茶水,写了个龙飞凤舞的“诛”字。
长巾陡然落地,金掌柜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原本和善的面容竟隐隐有狰狞之意。
“你待如何?”
“将松鹤楼卖给我,可好?”风镜兮笑得更甜。
“竖子!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说你贪心不足蛇欲呑象,过于愚蠢?”金掌柜气极反笑,手掌猛地直拍桌面,玉瓷盅中的雨前龙井生生震出几滴。
“金掌柜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宁王意图为何。”风镜兮丝毫不惧,仅是淡道。
听到“宁王”二字之时,金掌柜仿佛被人紧扼命运的咽喉,面色迅速灰败下来。
看金掌柜这般,风镜兮就晓得自己赌对了。
“既已得罪他,断不可全须全尾而退,倒不如先将松鹤楼卖给我,等风头过了再买回去,岂不美哉?”
风镜兮在心里默默补充:当然,你想再买的时候,我是否同意就是另一个概念了。
“这么说莫非我还得感谢你?”
金掌柜索性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给自己倒了盅雨前龙井,再是牛饮入肚,紧张情绪总算得以纾解一二。
“那倒不用。”风镜兮笑言,“我只是为金掌柜感到不值罢了。松鹤楼自创建以来已逾百年,若是金家列祖列宗知晓百年基业几近毁于你金掌柜之手,九泉之下多半扼腕不已罢?”
金掌柜再次气得发抖,这混小子是指着鼻子骂他不孝么?
“你知道个屁!”
金掌柜没忍住爆了粗口,眼周都红了一圈,声量蓦地提高。
“你当我愿意松鹤楼变成如今这般吗?松鹤楼是我曾祖父一砖一瓦建成,我自出生起便与松鹤楼融为一体!谢昼川那个混蛋不过由于两幅破画,便要断我生路,断我金家上下两百余口人的生路!他凭什么?!陛下啊,睁开眼看看你的子民罢!如今天下百姓只知宁王不知陛下啊!”
金掌柜和风镜兮都没注意到,这时有两个人悄然坐入芙蕖雅间。
一个是鬓染霜色的中年男人,但依旧不失雷霆气度;另一个是面白无须的老人,一派慈祥模样。
“主子,方才——”面白无须的老者欲言又止。
“富贵儿,点个贵妃琵琶鸭罢和八珍脍罢,许久没吃了。”中年男人摆摆手,好似并未听到一般。
老者几不可查地叹气,正想依言去点餐之际,却又被中年男人叫住。
“富贵儿,你说我当初是不是真的错了?”
老者豁地转身,眼底尽是不可置信。
“您——”
“无事,你且去罢。”中年男人淡淡一笑。
“是。”老者低声应道,便起身去找金掌柜。
这时等待已久的张寻实在坐不住,出来寻小兄弟未果,竟与中年男人正好碰上面。
惊讶之下,他就不由自主地吐槽了:
“天啊,你长得与宁王太像了!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