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外的,袁昆看着石中客优雅地斟茶,于荒谬中品出了一丝率真,便不再紧张,接过了茶杯。
另一个石凳上,海草妖把根须浅浅伸进茶水里,被烫的嗷嗷直叫,石中客笑道:“这是今年新得的蜀茶,茶农们摘的头一茬嫩尖,炒制好后供奉于我,以乞求今年风调雨顺。”
茶水清香,袁昆不懂茶道,却也能喝出滋味来,他咽下一口茶水,好奇道:“您是山神,也司降雨之职么?”
石中客以食指蘸了些许茶水,于桌面上写下一个水字,道:“天下水脉,玄武为尊,真龙其次,至于我们这些勾连地脉的精怪,顶多只能招来几片云彩,下点毛毛雨罢了。”
那个状若波纹的水字从桌上飘起来,与袁昆左手中的遮天旗不住共鸣,袁昆一瞥海草妖,海草妖问道:“山神大人,你曾经见过不疑么?”
“当然。”石中客一吹,水字化作蒸汽飘散,“昔年歂戌入魔后,归年负伤找到我,想将你寄养在昆仑山处。”
“但那时神州动乱,生灵涂炭,我需压制地脉中的怨气不得分神,只得让玄武二圣把道场搬到昆仑山上,同时把天青白玉案赠与归年,助你更快开灵。”
海草妖与袁昆俱是啊了一声,石中客眼中带笑,问道:“那板砖好用不?”
袁昆笑道:“非常顺手,目前战绩不错。”
石中客看他笑得狡黠灵动,唔了一声,凭空掏出一口袋子,说:“这里有炼制天青白玉案的边角料,俱是上好的玉料,在人族中值当不少银两,拿去花用罢。”
袁昆毫无心理压力地接下了,随手丢给了海草妖保管,趁着有机会问道:“都说歂戌在长安,可他也是水妖,与汉朝天命格格不入,他到底如何做到的?”
石中客沉吟一阵,皱起了眉头,“歂戌……他誓要逆天命而为之,铲除汉室统治,不惜与犼勾结潜入武当山,夺走了北冥宫里的一件珍宝,这仇便是那时结下的。”
“我爹与佘岁一起都打不过歂戌么?”袁昆隐约记得一点归年曾经剑出天倾的无敌之姿,惊讶道:“他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
“歂戌不知用什么法子抢来一具朝廷大员的躯体,身负昌曲之气,等闲动他不得,归年强行动手灭了他的躯壳,中了周天星辰的反噬,没有几百年怕是养不好。”
石中客见夕阳西下,天渐黑了,起身说:“其实北冥宫与歂戌并非不死不休,说到底人间生灵涂炭与咱们何干……玄武叫你下山,交代你找各路妖王没?”
袁昆点头,石中客沉声道:“几年前有大批狐狸精越过秦岭进入汉中,九尾天狐大概率便在长安,你若决意前往,须得小心行事。”
“加上九尾天狐,长安便至少有三位妖王了。”袁昆皱眉,说:“和天魔勾结有什么好处么,怎么连道行高深的大妖怪都趋之若鹜。”
“天地魔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石中客随手拘来方圆百里的法力,只在掌心汇作小小一团,“随便哪个凡人的怨念,便抵的上整日的苦修,有时连我都会动心。”
“小鱼儿。”石中客身形渐渐变回石像的模样,“真相并不重要,不要先入为主,认清敌人的真面目,你的努力才有价值。”
袁昆和海草妖恭敬地送走山神,唤回战马,海草妖犹豫道:“还去长安么,我们俩个加起来不够天狐塞牙缝的。”
山野间忽有一道紫烟排云直上,袁昆催马疾驰,喝道:“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我爹怎么说,咱们照做就是,他又不会害我。”
张骞与堂邑父已在阴山山口等待多时,正举棋不定不知是否还要再等时,堂邑父警惕道:“山道上有匹马在跑。”
张骞竖起耳朵,露出一抹笑意,说:“只一骑单行,应当是袁仙长来了。”
袁昆追着紫烟,纵马越过倾倒的枯木,看到张骞挂在路上的衣裳,扬声喊道:“子文,我到了!”
草丛一阵窸窸窣窣,忽地窜出来一只牡鹿,在黑夜里被袁昆连人带马的阴影一惊,呦的一声撂蹄子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