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上前一步,露出额头的独角,袁昆多看了他一眼,心下逐渐沉重起来。
“先前照面不识鲲神真面目,小妖多有得罪。”女妖行了个别扭的礼,道:“昨个城里动静闹得太大,金蟾趁你与狐妖斗法之时出手暗算,把你洗了魂禁在这里。”
男子冷哼一声,催促道:“莫要与他废话,快把正事办了。”
袁昆裁开哑巴仁兄身上的蛛丝,里面赫然是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黝黑少年,爬起来警惕地注视洞内三人。
三方各站一角,洞顶星点微光朝射在中间,沉默顺着潮气在空中蔓延。
袁昆终于忍无可忍道:“先前在匈奴那炼尸便也罢了,隔着渭水便能看到建章宫处妖气冲天,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丘明,你与他解释罢。”杏衣女子叹口气,缓缓转身,叫上蜘蛛一同离开这处洞窟,只留长角男妖站在原地。
“章娥身上有冬重的三千丝寄生,不便把情况透露给你。”丘明也只草草套了一件亵裤,似乎妖怪们对于衣着都没什么讲究,“我等虫妖与寻常妖怪不同,不倚仗日月精华、天地灵气,而是通过汲取虫王的‘气’来开智修炼。”
男孩听了这话,默默朝洞壁一靠,徒手掰下一块碎石,警惕地看着丘明,袁昆与丘明俱是面色诡异地望过来,更让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洞壁铺满了玄色的铁岩,质地极硬,平时常被凡人用来作宫殿地基,妖怪也极难破坏,袁昆心道他力气不小,说:“先前你说虫王华叠在金蟾手上,投鼠忌器,因此你们就任那癞蛤蟆使唤?”
丘明反倒笑了,说:“他最恨别人唤他这个,虫王卵在冬重……虫草妖手上,华叠魂魄被拘在金蟾的聚宝盆里,二妖勾结拿捏了虫族的命脉,我等不得不从。”
“冬重不是一蝶妖么?”袁昆察觉到有妖靠近,提起一股法力蓄势待发,以防丘明突然动手。
露面的正是老朋友吴公,它勉强挤进来一个脑袋,断魔剑赫然卡在两只颚角之间,男孩瞳孔急缩,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虫草妖的三千丝寄生最恐怖之处,便是会完全吞噬寄体的记忆与性情,将自己视作原身,并深信不疑。”丘明抬手抚摸吴公的伤口,淡淡道:“只有当寄体垂死时,它才会短暂清醒并蛰伏,等待再次寄生的时机。”
“你逼死了冬重,误打误撞地救了章娥一命,否则她已是冬重手下的又一亡魂。”
袁昆恍然,怪不得那杏衣女子在龙城里如此好说话,原来是这个缘故。丘明望向那少年,沉吟道:“金蟾命冬重于龙城炼尸,他于长安一力主战,到时兵戈一起,他便可籍机提拔心腹,逐渐蚕食人间朝堂。”
这年头,连妖怪也要先卷编制才能兴风作浪……袁昆走到少年旁边,把他手里的碎石拿掉,沾了满手的鲜血。
丘明:“金蟾真身我不便透露,且这人类小孩也要洗去记忆才能离开,但这法剑可以交还于你,条件是保住吴公一条性命。”
“这都好说,那洗魂之术有什么利害么?”袁昆蹙眉,问道。
“无有。”丘明一拍吴公,让它把头带下来,袁昆要上前施法,被少年一把拽住手腕,一时动弹不得。
“捉…”少年话未开头,被丘明一道法术轰在洞壁上,瞬间晕死过去。
袁昆回头,怒目而视丘明,质问道:“他只是凡人,你莫不是想杀人灭口?”
丘明冷冷道:“他是死是活与你我无关,大发善心前记得看清那是不是一条蛇,当心被反咬一口。”
袁昆咽下这口气,给少年渡了点法力,抬手解了法剑的杀机,吴公登时一声长啸,甩掉法剑便缩了回去。
法剑在空中盘旋飞转,最后悬浮在袁昆背后,渐渐隐没在空中。丘明打开洞口,外面的日光黯淡,他淡淡道:“记住,此处的人你救不了,外面俱是大妖,莫要再发善心了。”
袁昆朝他抱拳,同样回了个不伦不类的礼节,卷起少年飞了出去,丘明身后章娥踱步而出,说道:“你把他放出去,这洞天可要遭殃了。”
丘明额头烙印一闪,神情厌恶,说:“他还没那本事,先带着魔星活着逃出去再谈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