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滑向中天时,到了饭点。
林霜对着一大桌饭菜,拍开酒坛,给对面的凌霄满上:“陈丹师今天没来蹭饭?”
青冥闻言抬头:“嗯,往常陈仙长就算有事不过来,也会提前用纸鹤捎个信儿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林霜想起前些天跟陈青云一起探讨的那个丹方,也不知道他炼成了没有。
于是用过午饭,林霜就拎着新得的西域葡萄酒去找陈青云。
丹房外的辛夷树已染了薄黄,林霜推开虚掩的门扉,却见丹房里空无一人。
药杵歪在捣了一半的朱砂里,丹炉余温尚存。
“这位师兄。”林霜出门,拽住路过的一个弟子,“可见着陈丹师?”
“陈丹师被天权长老唤去寒潭问话了!”
弟子神色慌张,满脸心有余悸,“玄明子师兄……就那个闭关三十年的……今早被发现死在禁地,据说是心魔发作……”
林霜闻言,心中一紧,连忙问道:“寒潭禁地在哪儿?”
弟子指了指辛夷峰北侧:“就在那边,林公子要去的话,小心些。那里是禁地,平日里不许弟子靠近的。”
林霜点点头,转身朝寒潭禁地赶去。
寒潭位于辛夷峰北侧的一处幽深山谷中,四周被高耸的峭壁环绕,潭水冰冷刺骨,常年笼罩着一层薄雾。
林霜赶到时,只见寒潭边已经围了不少弟子,个个神色凝重,低声议论着什么。
他挤进人群望过去。
只见玄明子的尸体干瘪地躺在潭边青石上,像被暴晒过的蛇蜕。
灰白皮肤紧贴着嶙峋骨架,眼眶凹陷处结满血冰,十指以诡异角度抠进冰层,仿佛临死前想撕开什么。
最骇人的是心口破洞,边缘焦黑翻卷,像被什么灼热之物生生熔穿。
寒潭边的气氛凝重到能拧出水来。
天权站在玄明子的尸体旁,雪色广袖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眉目如霜,目光在对面几个弟子身上扫过,最后停留在陈青云身上。
“说清楚,你最后见他是什么时辰。”
陈青云下意识后退半步,发梢沾着寒潭水汽凝成的细珠:“回、回师尊……弟子昨日戌时送过清心丹……”
他袖口绞得发皱,“师兄当时在誊抄《静心咒》,瞧着气色尚可……”
天权眉峰微动,霜色剑气挑起尸身衣襟。
焦黑的心口破洞翻出猩红血肉,竟有缕缕黑色烟雾渗出。
是魔气残留。
天权目光转向其他弟子:“你们呢?可曾发现玄明子近日有何异常?”
几个弟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犹豫着开口:“长老,师兄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宁,但他从未提起过具体原因。我们只当他是闭关太久,情绪不稳。”
天权眉头微皱,正要再问,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弟子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卷染血的布帛,神色慌张:“长老,我们在玄明子师兄的住处发现了这个!”
天权接过布帛,展开一看,眉头顿时皱得更紧。
布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字迹潦草却熟悉,正是玄明子的笔迹。
血迹已经干涸,呈现出暗红色,显得格外刺目。
林霜凑过来,目光扫过布帛上的字迹,轻声念道:“吾女素素,生于惊蛰雨夜,自幼聪慧,性情温婉,深得吾心。然天不假年,竟于苍梧秘境中遭难,魂归九泉。为父五内俱焚,昔年未能护她娘亲,今朝复失掌珠,此身何辜?此心何痛?今自知命不久矣,特留此书,以告同门。吾之死,与他人无关,皆因吾心魔作祟,无力回天。望诸位同门勿悲勿念,好生修行,勿步吾后尘……”
林霜念完,寒潭边的气氛更加沉重。
天权握着布帛的手微微发颤,指节泛白。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玄明子……竟是因为丧女之痛,才导致心魔横生?”
陈青云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可是,这个苍梧秘境在哪里?怎会从来没听说过?”
天权不语,陷入了沉思。
他掌管辛夷峰两百年,天下可供历练的大小秘境可以说是了若指掌,他也从来没听说过苍梧秘境。
“等等!”
沙哑嘶吼割裂雾气,人群后挤出个灰袍修士。
他发间银簪歪斜,露出的半张脸布满火燎旧疤——正是与玄明子同批入门的赵鹤年。
“师兄根本没有女儿!”
赵鹤年扑到玄明子尸身前,大声哭着说:“年幼时我们同去北疆采药,他被魔修所伤再不能人道……他从来没有过妻女!他也不可能有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