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细小的伤口滚落,在地面凝成褐色的斑点。
“今儿个就劳烦少爷看库房。”
继母拿出铁锁,腕间金镯撞上门环清响悦耳。
库房木门轰然闭合的刹那,陈青云扑到门缝前。
透过一线天光,他看见继母深紫裙裾扫过回廊,正温婉的对账房先生说:“云儿贪玩磕了腿,劳烦先生配些金疮药来。”
黑暗从四角漫上来,像汤药般稠苦。
七层药柜投下巨人似的影子,陈青云缩进角落。
子夜更漏传来时,库房梁上垂下冰凉的蛇信。
陈青云盯着那条青鳞小蛇游过,忽然羡慕它能钻出门缝。
他实在太饿了,于是用细瘦的手指慢慢剥了墙皮放进嘴里,苦涩霉味勾得胃袋直抽搐。
……
惨白满月在迷雾中化作手术室顶灯,靛青纱帐不知何时褪作白墙,茶香化作消毒水的气味。
银耳坠变成了手术帽的系带。
林霜低头看见自己戴着乳胶手套,手术刀正顺着病人胸骨中线划开皮肉,暗红血液顺着刀锋涌向深蓝铺巾。
“血压归零!”
护士的尖叫,混着心电监护仪刺耳鸣响,“林医生,病人没呼吸了!”
手术刀当啷坠入托盘。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浓烈到呛鼻,林霜垂眸望着手术刀尖上的血珠。
手术台上苍白的躯体正在变冷,胸腔切口处翻卷的皮肉泛起青灰。
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正在颤抖——是主刀医生面对死亡的本能战栗,可他分明记得自己只是医学院实习生。
“肾上腺素1mg静推!”
他听见自己喉咙里迸出陌生的指令。
电监护的波纹彻底拉直。
“不对……”林霜扯下被汗水浸透的手术帽,医用口罩下的呼吸变得灼热,忽然清醒过来。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手术室瞬间归于寂静。
慌乱的护士凝固了动作,所有的仪器都停止鸣响。
他脱掉口罩和乳胶手套,扯开手术服领口,转身走出手术室大门。
手术室门在林霜身后轰然闭合,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标志绿得瘆人,像极了夜间孤坟的磷火。
黑影如沥青般从地砖缝隙渗出,凝结成沈千劫玄金劲装的身影。
他眉间朱砂痣浸着血光,指尖剑气将自动贩卖机拦腰斩断,碳酸饮料在地上呲呲喷溅。
“这里该是你最深的噩梦。”
沈千劫靴底碾过滚落的易拉罐,金属罐发出扭曲的呻吟,“你……竟有这般古怪的心魔?”
沈千劫不由自主端详林霜,这人在幻境里的模样也古怪。
头发短的不成体统,穿着材质奇特的蓝色罩衣,身高比在现实中高不少,挺拔修长。
岁数看着也比实际大,二十七八的青年模样。
只有那祸水般的相貌没变,只是显得成熟凌厉,竟然有让人不好接近的错觉。
林霜扯起唇角笑笑,“沈小郎君来医院,是打算挂号看脑科?”
他余光瞥向窗外,有救护车驰过,红蓝顶灯将沈千劫的脸割裂成光怪陆离的碎片。
沈千劫随着林霜的目光望向窗外,忽然僵住。
瞳孔映出窗外掠过的无人机,街道上汽车川流不息,霓虹灯牌在夜幕中流淌成光河。
穿超短裙的少女举着自拍杆走过,手机镜头反光晃花了他的眼睛。
“此间女子……”沈千劫的喉结动了动,“如此伤风败俗!”
听着中央空调隐约的嗡鸣,林霜轻嘲道:“什么老古董,这里是二十一世纪。”
林霜走到窗前深深吸了口气,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还真是怀念啊。”
他的指节在钢化玻璃上叩了叩,转身倚着窗台看向沈千劫,手术服领口处半截锁骨若隐若现,“玄明子就是这样,被捏造的记忆逼死?”
“你以为人人都有天地钟护体?他被塞进了七重幻境。”
沈千劫忽然露出毒蛇吐信般的笑,“那老东西可比你软弱得多,抱着不存在的女儿画像哭嚎到肝肠寸断,喊着素素的名字,根本没坚持多久就魔气攻心。”
“明知道我有天地钟,还给我捏造记忆?”林霜有些不解,“指望我跟玄明子一样?你不会这般蠢吧。”
沈千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怒道:“谁给你捏造记忆了?你这古怪记忆谁能捏造的出来?!这里就是你真正的心魔幻境!”
“台子上那人死亡之后,你就应该拿起那把古怪的小刀,划开你自己的喉咙!!”
“你应该死掉的,你怎么还不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