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沉船让北狄确信周军断粮;
太子扣下求援信,断绝赵恒退路;
再让“江少麟”带着本应沉江的粮草“雪中送炭”;
最后,等北狄大军压境,赵恒要么战死,要么——
“将军!”副将惊慌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探马来报,北狄可汗亲率铁骑,已经切断我们与朔方城的联系!”
赵恒脸色煞白。
林千劫看着他颤抖的手,摸向案几上的兰芷醑。
“传令……”赵恒的嗓音沙哑得可怕,“全军戒备,死守营寨。”
雪下得更大了。
林千劫站在箭楼上,望着远处北狄连营的篝火。
江少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玄甲上落满雪花。
“监军大人。”林千劫故意用敬称,“你说赵将军会怎么选?”
江少麟望着黑暗中涌动的敌营,声音轻得像叹息:“困兽犹斗,何况他……”
他忽然转头,眸中闪过一丝林千劫熟悉的光芒,“是只老狐狸。”
远处传来号角声。北狄的第一波试探性进攻开始了。
林千劫看着江少麟大步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
这场戏里,每个人都在演。
赵恒在演忠臣,江少麟在演将领,而他自己……
他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就该他登场了。
……
当夜,北狄骑兵突袭军营。
雪夜的火把将北狄骑兵的影子拉得狰狞扭曲。
林千劫在亲卫的掩护下向马车撤退,每一步都精准计算着距离——
既要逃得狼狈,又不能太快脱离追兵视线。
“殿下快走!”亲卫队长张成横刀挡在他身前,这个憨厚的汉子是真心实意在护主。
林千劫看见他肩甲已经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汩汩而出。
一支流箭突然破空而来。
林千劫本可以避开。
但他眼角余光瞥见了哨塔上那道挺拔的身影——
江少麟按剑而立,玄甲映着火光,像尊冰冷的雕像。
电光火石间,他故意慢了半步。
“噗!”
箭矢贯穿右腿的剧痛让林千劫眼前发黑。
他踉跄着跪倒在雪地里,温热的血瞬间浸透锦袍,在雪地上洇开刺目的红。
“保护殿下!”张成嘶吼着带人回援。这个傻汉子竟然真的折返回来,用身体为他挡下羽箭。
林千劫瞳孔骤缩,这不是计划中的部分。
“蠢货……”
他咬牙抓住张成的腰带想把人拖到身后,却听见头顶传来北狄语的狞笑。
抬头时,正对上一柄弯刀的寒光。
哨塔上的江少麟依然没有动。
林千劫突然松开手,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道:“带张成走!这是命令!”
他故意扑向那柄弯刀,让刀锋在脸颊划开一道血口。
这个动作让他彻底暴露在敌军面前,却也给亲卫队创造了带着伤员撤退的间隙。
“周朝皇子?”北狄千夫长用生硬的官话讥讽道,粗糙的手指捏住他染血的下巴,“倒是讲义气。”
林千劫剧烈喘息着。
他颤抖着嘴唇,露出一个逞强的表情:“要杀……就杀我……放了他们!”
千夫长突然放声大笑,拽着他的头发拖到阵前:“看看!周人的皇子在求饶!”
北狄骑兵发出狼嚎般的哄笑。
有人用长矛挑开林千劫的衣襟,有人把雪团塞进他后领,冰水顺着脊背流下,激得他浑身战栗。
“混账!”周军阵中一名小将目眦欲裂,“放开五殿下!”
林千劫在寒风中瑟缩着抬头,看见江少麟终于从哨塔走下,却只是冷漠地抬手制止了想要出战的将士:“全军戒备,不得擅动。”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心脏。
林千劫知道这是最合理的军令——
因为他被俘而全军出击,太蠢。
但看着江少麟面无表情的脸,他还是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
千夫长突然揪住林千劫的头发,强迫他看向周军大营,“你的将军好像不想救你。”
林千劫的视线模糊了。
不知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糊住了眼睛,他只能看见江少麟玄甲上的冰晶反射着冷光,像无数把碎剑扎进瞳孔。
“带回去。”千夫长像拎猎物般将他甩到马背上。
粗糙的绳索勒进腕骨,林千劫被横捆于马鞍。
这个姿势让箭伤撕扯得更厉害,鲜血顺着马腹滴落,在雪地上连成断续的红线。
经过辕门时,他听见赵恒在高声喝令紧闭营门,听见有士兵在压抑地啜泣。
但最清晰的,是江少麟的声音穿过风雪传来:“收兵,固守。”
马匹突然加速,林千劫的额头重重撞上鞍鞯。
他顿时堕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