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传来不耐烦的翻身声:“大半夜的嚎什么?”
“巡防太密了。”林千劫赤脚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徐晏秋的亲兵,半个时辰换了三班岗。”
李崇山掀帘进来,铠甲未卸,满脸的不耐烦,“殿下不要胡思乱想,该休息了。”
林千劫垂下眼帘。
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徐晏秋败得太快,又败得太巧。
三座城池接连失守,可北境大军的伤亡却少得惊人,甚至连粮草辎重都保存完好。
这不像兵败,倒像是……主动撤退。
林千劫看着这位老将刚毅的面容:“李将军,徐晏秋的败退,你不觉得蹊跷?”
李崇山嗤笑一声:“殿下是怕了?”
“不是怕。”林千劫皱眉,“是谨慎。”
“谨慎?”李崇山冷笑,“殿下若真谨慎,就该好好想想,接下来怎么从北狄人手中打回三城,而不是在自己的营帐里疑神疑鬼。”
他拍了拍腰间的佩剑,语气轻蔑:“末将打了几十年仗,还从没见过靠猜疑打赢的。”
林千劫抿唇,不再多言。
他知道李崇山瞧不起他。
一个靠着皇帝临时起意才领兵的皇子,一个连弓箭都射不准的废物。
可他的直觉从未骗过他。
这地方,不能久留。
但李崇山不会听他的。
……
帅帐内,炭火噼啪作响。
林千劫坐在案前,盯着烛火出神。
帐外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却莫名让他脊背发寒。
太安静了。
徐晏秋的军营不该这么安静。
他猛地站起身,想再次去叫醒李崇山,可刚走到帐门,却听见外面传来极轻的交谈声。
“都安排好了?”
“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林千劫浑身一僵,手指死死攥住帐帘。
——是徐晏秋的人。
他缓缓后退,心跳如擂鼓。
李崇山在隔壁帐中酣睡,鼾声如雷,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
林千劫咬牙,迅速从靴中抽出匕首,藏在袖中。
跑。
他必须跑。
可还没等他掀开帐帘,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响。
紧接着,是箭矢破空的呼啸声。
“嗖——!”
“噗嗤!”
一支利箭穿透帐布,深深钉入他脚边的地面。
林千劫瞳孔骤缩,猛地扑向一旁。
“轰——!”
帅帐的帘子被人一脚踹开,火光瞬间涌入。
徐晏秋站在帐外,身后是数十名持刀的亲兵。
他此时未着铠甲,只穿了一身素色长衫,腰间悬着一枚碧绿玉佩,面容平静得近乎冷漠。
“永王殿下。”他微微颔首,语气恭敬,“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林千劫死死盯着他,喉咙发紧:“徐将军这是何意?”
徐晏秋没回答,只是侧身让开一条路:“请殿下移步。”
林千劫不动。
他知道,一旦踏出这个帐子,必死无疑。
“徐将军!”
他忽然提高声音,试图惊动隔壁的李崇山,“你这是要造反吗?!”
徐晏秋笑了:“殿下说笑了。”
他抬手一挥,两名士兵拖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走了进来,重重扔在地上。
是李崇山。
老将的胸口插着一支箭,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半边铠甲。
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徐晏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林千劫浑身发冷。
完了。
“殿下。”徐晏秋温声道,“请吧。”
“徐将军!”林千劫忽然跪下,膝行着拽住徐晏秋的衣角,“本王是被逼的!父皇用母妃尸骨要挟……”
“殿下那日刺杀太子时,”谢云卿的声音自帐外传来,打断林千劫后面的话,“可想过今日?”
林千劫顿时僵住。
谢云卿披着斗篷,掀帐而入,“永王勾结北狄,阵前通敌,杀无赦。”
林千劫突然大笑,笑得眼泪直往下淌:“好个忠君爱国徐将军!你当太子的狗当得快活吗?”
看见谢云卿的一瞬间,他就明白过来了。
他自以为上桌,自以为能摆脱操纵,自以为能从父皇手中分一杯羹,自以为得到能抗衡太子的权势力量。
却最终仍是一颗棋子,拈在执棋者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