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韩光晔视线驻留在眼前画面。
所有的声音都模糊不清,所有流动的东西包括时间,都已经绕开了他的肉与灵。在凌渊的身上,他怔忡看见一道记忆里的旧影。
那道影子,是他自己。
两年前。
他的光麓经过百轮报价几个小时的竞买,终于击败当地数十家地产公司,拿下了他跟景烁尤其看好并为之勘研许久的一块地。
那是他首次没经家里,瞒着父兄,完完全全以自己名义拿的一块地。
那年他二十四。
庆功会出来,在灯光亦如现下这般昏昧纠缠的走廊,他们与兵败手下的一家公司老板狭路相撞。
对方醉醺醺地,边喷出污言秽语边上来就要扯他衣领。
他下意识把身边人往后护,手却扑了个空。
看着像春日清晨一朵带露的花,似乎只适合被别人保护的人居然反应不输给他——等他转头时只见花束已经被从青瓷瓶里抽出,屈景烁举起瓶兜头就浇。
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让水瀑从头给那醉鬼洗到脚。
冷水淋出了对方的哆嗦、惨叫,和清醒。
屈景烁自己的外套也被溅到。
本来对方已经顶着落汤鸡似的形象道歉,他就该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是瞥着身边人湿了的外套,从没有过的无名火从心底起。
他把人踹得倒飞出去。
后来当然是双方都不顾形象大打出手直到酒店安保来拉开他们。
被他始终抱着、护着,也曾帮助过,成为过他精神支柱的人,如今亦像当初为了他不顾自身狼狈一样,一样地,去为另一个人解困。
湿的衣袖,关切的表情,如此清晰,如此历历。
站得离隐藏在墙面浮雕下的出风口太近,韩光晔觉得眼睛有些干。
他用力闭眼,转身。
“对不起,屈总。”
屈景烁看着凌渊脸上诚恳与歉疚,想他这句是为没有留意身后的钰棠。
“其实与你没有多少关系,谁背后能长一双眼——”屈景烁话到一半,瞥见被挤开的贺朝阳忽然冲来。
众目睽睽,年轻人猛一跪。
这个屈景烁是真没料到,差点给震得失态后退半步,他下意识攥住凌渊。
手臂横过他腰,凌渊身上的热与力透过衣料传来。
借助支撑他站稳了:“朝阳,有什么起来说。”
“我错了,景烁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随便动手,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我说生气了吗。”
伸手,屈景烁拭掉了对方脸上水珠:
“一点小事。朝阳,我若是真不高兴,也不是因为你醉后冲动。”
“景烁哥?”
在脸上拂过的手指,肌肤细腻如缎,带点刚被湿毛巾擦过的凉润。
即便刚被擦拭过,仍残留着似有似无的淡若云烟的雪松后调。
想回握的一瞬,却像是洞悉了自己的念头,那只手利落收回。
对方说:“你已经二十了朝阳,无论从哪种意义上论,你都是个大人、成人了,不要动不动哭,更不要跪,这是稍微懂事的小朋友都不玩的撒娇耍赖的伎俩。”
那张俊丽的脸倏然变得严肃:
“起来。”
不自觉听从了对方的命令,他一下子起来站直了:“是。”
对方这才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洗把脸去,看你哭的,瞧不出原来三分姿色,你这样我才是真都不想给一眼。”
被调侃那个咬着唇笑了,把残存湿痕抹净:“欸!”
凌渊冷眼旁观,早看出这姓贺的眼底迷恋,这会更是找不到北。
如此见证了全场,他忽想到一个问题:
在面对屈景烁时,自己是否也跟贺朝阳一样,是不同意义上地当局者迷?
以介绍的手术资源作筹码,屈景烁曾提出“陪同赴宴”这个他有些成见的要求。
那对前辈就是在一场宴会后被弄疯掉的。然后自己先入为主,对他一举一动有了偏见。
其实宴会只是正常的宴会。
而很多时候,譬如刚才,他只是在那里寻常不过地转动眉眼,自然不过地笑,再作为介于友人和长辈之间的存在说几句真诚里流露关心的话,却因为天生十二分风流的品貌,就吸引了对面痴迷的视线。
自己是不是也因为身在其中而看不清?是不是也犯了错?是不是也因为粗暴与偏见误解了他?将他正常的一颦一笑错当一时兴起的耍弄勾引?
从现下看,他跟那些畜生分明两类。
默不作声,凌渊拿着毛巾把屈景烁为贺朝阳拭泪的手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
如果有什么可以挑剔的,也只在于他意识不到周围人怀的心思。
有点儿笨笨的。
或许该更客观地对待他。
三个月罢了。
起码这三个月里,不该怀着偏见去看他。
屈景烁被一左一右夹送到了套房。
虽然吸引眼球,但两具火热身体比酒店暖气系统更有用,让他一路一点儿没冷着,他也就毫不介意了。
豪华套房,浴室。
【rwkk。】
【这马赛克打得……比以前见过的都扎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