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smine:哦,谢了】
虽然从景思麦找高承定要涂薇的视频,到一分钟前周叙砚把自己的视频发过来,整个过程都充满了莫名其妙,但是不看白不看。
景思麦转存过来之后,就躺上床准备审判一下。视频挺多,分门别类,全运会、大运会……
周叙砚这个人吧,他刚进留屿的时候,景思麦也放个耳朵听过两嘴。人家问他怎么大运会拿了冠军之后就匿了,他说跆拳道只是爱好,毕业了,有其他事要忙。周叙砚人在留屿,但大厝有什么活动他都会参加,景思麦一度认为他是高承定的迷弟。
景思麦点开大运会的视频。
“青方选手是来自京州大学的周叙砚……”运动员分为青方和红方,主裁判给出的口令是“Chung”“Hong”,实际上护具是蓝色和红色。
京州大学啊,景思麦想起来周叙砚说自己是做游戏的。
“只是爱好”“毕业了”“有其他事要忙”……
忽然有点嫉妒,很多职业运动员是没有退路的,十几二十岁的年纪,专业如果冲不上去,体育局不要人,也没有可能再回去读书,前途茫然。以前景思麦懵懵懂懂,高承定给他规划,让他走了体育生的路,他自己接触的运动员多了,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
周叙砚,似乎有很多选择,很多退路。他拿到了冠军,然后轻飘飘地说,只是爱好。
二十出头、意气风发的周叙砚夹着头盔上场,神采飞扬。镜头给到周叙砚的侧脸,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颌,那一道线条明朗流畅。
看上去比现在青涩很多,读大学时的周叙砚。
景思麦莫名觉得这张脸很熟悉,是因为最近周叙砚的出现频率太高了吗?可是,比起周叙砚现在的脸,那张二十岁的脸才更像在哪儿见过。
周叙砚给自己戴上头盔,和对手握手,然后张开双臂,让对手试踢自己检查护具。
步伐轻盈,出腿利落,衣袂带风。
人和人真是很不一样啊。景思麦这样想到。
……
周六的上午景思麦有课,危星遥就上周末两天的课。
景思麦在门口就瞧见已经换好道服的危星遥在热身。六月,危星遥刚中考完,所以赛前她几乎没有多少训练的时间,能拿到亚军也很不错了。现在不用上课,晚上就来跟训。
看得出来小姑娘还是闷闷不乐,被压着打确实很难受。
景思麦也换完道服出来,发现危星遥拉着弓步,双目空洞地散向前方。景思麦打了个响指,强行收束她的注意力。“想什么呢?”
“老景,”危星遥回神,站起身,“我在想,是哪里出了问题,我打不过她。”
“……”不,不仅仅是你的问题,“说什么丧气话呢,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好叭!谁说你打不过她了!”
危星遥没有说话。
景思麦叹了口气:“崽啊,胜利和失败呢,都不是一点两点原因可以总结的。业余选手和专业选手之间隔了八百个马里亚纳海沟,专业选手在稳定系统科学的训练下,都还可能有低谷期……”
景思麦想告诉她,有时候就是会陷入一个难以打破的瓶颈,没有办法,只能靠自己闯过去。不过,此时的危星遥可能无法体会,这种事,总是经历过了才明白。
听到这,危星遥的目光转向景思麦。
“你和涂薇这样一天就练两小时的,焦虑啥啊焦虑。”景思麦注意到她的视线,一边说,一边观察危星遥,“我相信你。啊!”
听不得鼓励,委屈的时候听鼓励更想哭了。“她是不是……她是不是背后加练了……”危星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唉,景思麦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安慰不出来了。
大概六年前,景思麦遛狗的时候,在某个小学附近的巷子里,第一次遇到危星遥。那时她正被两个男生欺负,细弱枯黄的头发被其中一个男生揪着,另一个倒腾着书包,课本和作业帮散落一地。
“咦?你考那么差,还挺爱学习。”
“你是不是想在老师那里挣表现啊,你这个屁精!”
“你这么努力也没用的,你妈在我爸的厂子打工,你以后也是来给我打工的命。”
“……”
小屁孩简直简直在景思麦雷区蹦迪,他动作迅捷,眨眼间把其中一个小孩搂到怀里,摸着他肋骨下面一点、腹部正中,说:“小朋友,你知不知道人身上有些地方,打了也验不出伤来,这里没有监控,哥哥给你表演个寸拳。”
怀里的小孩被挟住脖子,完全吓蒙,眼神呆滞,连挣扎都忘了,直到另一个小孩尖叫着跑开。
景思麦赶走了两个小男生,又帮危星遥收拾好书包,送她回家。
九岁的女孩敏感而自卑,她皮肤黝黑,穿着不大合身的衣服,衣摆已经磨出了线头,那双警惕如小动物一般的眼睛,都不敢直视景思麦。
危星遥的家在建筑工地附近的活动板房里,景思麦把她带到时,门斜开小缝,缝中探出一双眼,眼神僵硬而麻木。景思麦才反应过来,这是个看上去年近五旬的妇女,她很快瞥向危星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危星遥没有回答,默默地进了屋,女人正要关门,景思麦一把抵住,问危星遥:“你在哪个学校?”
或许明天,那两个男生还会报复,或许这个女孩本来就遭遇着持续的霸凌,反正自己天天都要遛狗的,去哪儿遛不是遛。
“遛狗”活动持续一段时间后,危星遥才逐渐对景思麦卸下防备。景思麦才得知,她来自漳市某个农村,父母来榕城打工,老家没有老人了,只能带上她。她上面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嫁人,妈妈刚生下一个弟弟。那些不合身的衣服来自姐姐。
父母的意思是,读完小学就可以去打工了,反正成绩也不太好。
景思麦爱多管闲事,但不是圣母,有些事他是无能为力的。不过,他让危星遥每周来道馆做清洁,然后付她一些工资,这清洁本来是景思麦自己在做。
如果她愿意,也可以跟着练跆拳道。
大概危星遥心里早就憋了一股劲,她想自己变得有力量,她想强大起来。当脚靶第一次被危星遥的踢响时,景思麦真心为她高兴。
砰!脚靶再次被踢响。
危星遥卸完力的腿落在前方,又撤回去,景思麦偏着脑袋甩甩手,虎口像要裂开了一样。
景思麦吹哨:“休息一下。”
休息时间,景思麦和危星遥坐在一起,危星遥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景思麦没再追问,他想,可能不仅仅是比赛的原因。景思麦指着墙上的海报,问到:“上面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