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公子方才说去边地找……姓燕的姑娘,还找不找?”
“姓燕?那不是前朝皇族的姓氏吗?”
“盛公子的话还能信吗!你们难道没听见那什么鬼证据就是他交给九皇子的!”
“可是少将军说过,盛公子可信!”
“别管那么多了,就说那燕姑娘找还是不找吧?你们给句话!”
少将军还没成亲,府中没有女子,只有几名曾在战场上受伤的士兵,平日羿衍椋要是外出,大小事宜都是管家在处理,于是大家一起看向府中管家。
管家是位身有残疾的男子,他曾是羿家军中先锋营的副将。
管家面色沉着,想了想才咬牙点头:“找!”
少将军要是在皇子手中出了事,陛下估计不会因为羿家而让皇子偿命,皇子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而羿衍椋只不过是一介臣子罢了。
所以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
而边地这边,那可是很热闹。
焦家已经开始在烧陶了,虽然只烧出了些小的宽口陶罐,但也说明新盖的陶窑能用。
这也要多得有焦老爷子在,这要是换成他的儿子或徒弟来边地,估计陶窑要拆了再重盖,也未必能烧出陶器。
对于陶匠来说,制陶虽易学,烧陶却难成。
有了陶坊烧出的那批宽口陶罐,燕惜妤就让罗采春试着做果子罐头。
边地会下雪,冬日不只没蔬菜,也没果子。
从山上摘了很多果子,最好的那些果子要拿来和夷狄人换羊,最熟的那些果子用板车拉到城里去卖,剩下一些卖相不好的,燕惜妤就拿来做果子罐。
燕惜妤没做过果子罐,但她知道方法。
先把水果洗净去皮,装罐后加糖再加放凉的开水,最后罐子上放盖不拧紧后上锅蒸。
方法说出来后,桑大娘和罗采春试了几次,总算是把果子罐给做出来了。
“好是好,就是费糖,”梁屯长边吃着果子罐边说,“不过这果子罐若能放到冬日,倒也能卖上不少银子。”
“屯长,这果子罐我们赚不了几个钱,别人一看就会,”燕惜妤拿着手里空了的罐子说,“我是想做别的。”
“别的?”梁屯长立即放下了手里的果子罐,“燕姑娘是想做什么?”
“制糖,”燕惜妤用指尖点了点手中的陶罐,“盐被朝廷管着,但糖不是,夷狄人也需要糖,我想再做个糖坊。”
“……燕姑娘,你那陶坊和布坊才刚做起来,这就又要开糖坊了?”梁屯长喃喃道,“你这……”
燕惜妤打断他:“屯长,陶坊是我仲二兄和焦家在管,羊毛布坊有我三姐和仲茂兄还有杨元正,所以糖坊我打算交给屯长,再让佟家姐弟帮着打理,不知屯长意下如何?”
“糖坊交给我?!”梁屯长瞬间瞪大了眼睛,“燕姑娘,你说糖坊交给我?”
梁屯长又惊又喜:“可我和姑娘你非亲非故,又不像焦家和杨元正那般能在坊里帮上忙,我这也就只会帮着跑腿,糖坊……交给我?”
“虽然我和屯长非亲非故,但我信屯长,”燕惜妤看着梁屯长,“陶坊和布坊之所以能成功,屯长你功不可没,也正是因为屯长你做你那些事,让我觉得屯长为人正直且有本事,所以想把糖坊交给屯长帮忙打理。”
梁屯长怔怔地站着,一时有些不敢相信。
燕惜妤有些为难地说:“不过糖坊要想做起来,制糖是首要的,可用什么来制糖呢?”
梁屯长脱口而出:“用甜秫的秫秸!”
“甜秫?”燕惜妤问,“咱边地种吗?”
“种,但不多,”梁屯长点头,“我家今年就种了甜秫。”
“屯长,这糖坊要想做起来,你方才说的甜秫不能少,”燕惜妤有些为难地说,“要是没多少人种……”
“我让他们种!”梁屯长连忙说,“我负责让他们种甜秫。”
燕惜妤却有些为难:“往年大家不种甜秫,是因为产量不好吗?”
“那倒不是,产量都差不了多少,他们不种,只是因为城里的糖坊背后有靠山,来收秫秸还要作践边地的百姓,在边地种地的人不是犯人就是军户,又或者是曾经的灾民,大家都害怕招来祸事,也就不再种了,”梁屯长越说眼睛越亮,“若是燕姑娘你也开糖坊,大家就敢种甜秫了。”
“那就劳烦屯长你去同大家伙说一下,”燕惜妤笑着说,“到时我再去买几头牛回来,让大家耕种轻松些,秫秸别的糖坊收多少钱,我也出多少钱,若是觉得少,我还能再加些。”
“哎,不用加不用再加了,”梁屯长连忙摆手,“牛都买了,他们也知足了,我、我这就去和我家人商量一下。”说完,一手拿起桌上没吃完的果子罐转身跑了。
“这人有些贪,”桑大娘走过来说,“瑰方和槿方未必能压制得了他。”
“但糖坊也只能让他管理,他是屯长,他让大家种什么,大家都会听,”燕惜妤笑笑,手闲地把桌上的罐子转了转,“虽然我开了陶坊和布坊,也雇了屯里的人来帮忙,但田地是百姓的根本,他们需要粮食活命,我想让他们继续种田,咱边地这么多荒地,不种可惜了。”
“你这一天天的,操的心可真不少,”佟槿方从外面走进来,“你和梁屯长方才说的话我在外头听见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他在糖坊里贪到一文钱。”
“我让你和佟阿姐去管理糖坊,不是为了盯着梁屯长的,”燕惜妤摇了摇头,“制糖不只是精细活,更不能让秫秸朽腐生虫,你们需要保证糖坊做出的糖是能吃的,而不是毒药。”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让我和阿姐去糖坊,”佟槿方在炕边坐下,沉默了一会才说,“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用我和我阿姐。”
“想什么呢,”燕惜妤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我不用任何人,都不会不用你们俩。”
“就是!就你这小子多心!”仲三这时也走了进来,“我和我俩个兄弟都没出声,你小子倒是先张嘴了。”
“你看,这又是来讨事的,”桑大娘笑着对燕惜妤说,“就不该让他们闲着。”
“每个人我都会安排事情的,不用急,”燕惜妤对仲三说,“你先帮我三姐几日,布坊那边才是最重要的。”
“好,我听姑娘的,”仲三连连点头。
“呜哇哇哇!”这时,屋外传来小玉彩的哭声。
“这娃儿怎么就哭了?”桑大娘连忙下炕要去看看。
燕惜妤扶着她一起出来,发现小玉彩一直很宝贝的莲花灯被小羊羔给踩坏了。
“让你出来看小羊羔不要抱着它,这下坏了吧,”桑大娘过去将小玉彩拉过来帮着擦眼泪,“别哭了,你哭上一整日,小羊羔也不会帮你修好花灯的。”
小玉彩这下哭的更大声了,边哭还边朝着燕惜妤伸手。
“没事,我能修好,”燕惜妤把她抱起来,“让你三叔去砍几根竹子回来,我晚上给你修花灯。”
小玉彩看看刚升起的日头,又哭出声来。
“等这么会都不行,惯坏了,”桑大娘将小玉彩抱过来放在炕头上自己坐着,“那你哭到晚上吧,我让小满儿来陪你哭。”
小满儿这时躲在门外,只露出半颗小脑瓜子。
“你看你总带着阿妹去看羊看鹿,这回是花灯被踩坏了,下回就该踩坏你的玩具了,”桑大娘吓唬她,“你继续把你宝贝的玩具带出去吧,被踩坏了别哭。”
小满儿嗖一下就跑回里屋放玩具了,只留下小玉彩自己在哭。
燕惜妤摸摸她的头,在炕柜里找出了从教坊司一直带到边地的那个碎布缝制的丑玩偶娃娃。
“这个给你,白日先玩着这个,等夜里我再修好花灯,”燕惜妤把丑娃娃放在小玉彩的怀里,“别哭了,泪水会把娃娃打湿的。”
小玉彩泪眼朦胧地低头看着那个丑娃娃,然后一手布娃娃,一手坏了的花灯跳下炕跑里屋去了,没一会儿,就传出了她和小满儿的笑声。
“真是惯坏了,”桑大娘摇摇头,“你整日这么累,夜里还修什么花灯。”
“没事,就削几根竹篾,”燕惜妤笑着说,“小玉彩就那一个玩具,被羊踩坏了她心里难受。”
“你呀,”桑大娘叹气道,“还是心太软。”
“可我心狠做什么,”燕惜妤将炕桌上的罐子放在旁边的箱子里,以免摔碎了,“我这人一向……”
她话才刚说了一半,巷子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
燕惜妤皱起了眉头。
屯里别说没有几匹马,就算有马,也没谁会在屯里巷子走马。哪怕是军户住着的屯里,也极少在屯里巷子骑马飞奔。
燕惜妤望向屋外,来人并非是住在屯里的,而是外来人。
外来人敢在屯里巷子骑马飞奔,此人来头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