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瑞尔走进房间的时候,洛伦正在用全息投影看一部流行剧。
虫族社会的娱乐行业相当发达,不管是哪一类民众似乎都能轻易获取适合自己口味的消遣。
描金的瓷盘里盛装着烤制的幻光鲸脂,深黑色的酱汁浓稠滴落。这项菜色的经典做饭似乎已经符号化了,通常用于刻画角色生活奢靡,近似于艺术作品的刻板印象。
但以席瑞尔的眼光看,火候掌握得很差,甚至比不上厨房机器人内置食谱的按部就班之作。
而画面里的雄虫很不满地蹙着眉头,半晌抬手端起瓷盘,用力往地上一甩。
碎裂的瓷器发出脆响,一口都没动过的名贵食材被打翻在地上。
镜头往后一退,餐桌边还跪着一只雌虫。雌虫冷硬如刀削的脸上露着明显的虫纹,能量流动色泽艳丽,一望而知是极其需要安抚乃至浇灌的状态。
飞溅的碎片刮伤雌虫的脸颊,他垂着头纹丝不动。全息投影的清晰度足够高,能看到血珠一滴滴滚落,仿佛和调味汁一起染脏了家里的地板。
“雄主。”席瑞尔半笑不笑地开口。“您都已经是成年雄虫了,还需要观看其他雄虫表演这种故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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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席瑞尔对这种流行剧并没有什么偏好,他多少也对其中内容有些了解。
以雌虫的体质,这种小伤大概几秒钟就能止血。甚至如果放在恢复能力强的种族身上,片刻后脸颊上就看不出伤痕。
但艺术作品总有些夸张。这种强硬角色低眉敛目露出任凭摆布的样子,大约也是观众审美的口味。
接下来要发生什么都不用怀疑,不过就是或缠绵旖旎或热火朝天的情节。
“您喜欢这个剧情的话,我们也可以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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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瑞尔早就习惯了自己已婚雌虫的身份。对雌虫来说相当常规的邀请脱口而出,甚至不需要经过思考。
他预备好了洛伦会略带不满地拒绝他,或者顺水推舟地接受这种提议。他也都有下一句等着雄虫。
但实际上对方只是暂停了影片,平静地抬头看向他。
“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在看样片。”洛伦语气稳定,仿佛在说一件和席瑞尔完全无关的事情。“下周我就上岗了。”
他随手操作几下终端,全息投影上的硬盘被关闭,取而代之的是他和某个影片制作公司往来的信息记录。
雄虫直接的求职其实是不多见的。即使这位雄虫简历上的工作学习经验和演员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仅凭那几张照片他也能轻易获得一个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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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明白。”席瑞尔收起笑意。他焦躁地舔了舔犬齿,直视着洛伦。
洛伦面对镜子的时候自觉相貌普通,但实际上这种自我认知只是出于他轻微的脸盲。
以虫族社会普遍的审美观来看,无论是以雄虫还是雌虫的眼光,洛伦都长着一张相当出色的脸。
即使席瑞尔极不情愿洛伦去做演员,他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刚才那个摔盘子的片段换成洛伦来演的话,想必能吸引到成倍的观众。
那是未事雕琢的天然的骄矜,即使是丝毫不收敛地发怒也足够吸引雌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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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少有高等级雄虫选择演员这样的职业。在虫族社会雄虫们从小到大早就接受过无数炽热目光,大部分并不觉得被更多陌生虫族喜爱是多么值得追求的事情。
甚至对于身体素质本就不如雌虫的雄虫们来说,太过狂热的爱是危险的。
洛伦找这样一份工作当然也不是为了出名或者得到喜爱。单纯是因为雄性演员市场供不应求,干这份工作可以更快上岗拿到工资而已。
通常情况下已婚雌虫会非常介意雄虫拥有这样的工作。放在高等级雌虫身上更是没有例外。
毕竟雌虫等级越高,在渴求安抚时需要的信息素就越多,他们天然就拥有强烈的占有欲。
但洛伦本来就想离开席瑞尔,倒也不在乎从此就开始逆着他的意思来。
他感知到雌虫猝然沉重的呼吸,知道席瑞尔现在心情很糟糕,但他反而有一种报复般的愉快。仿佛重生前火光中的身影在此刻被他一起拉入火海似的。
“怎么了,你有什么意见?”洛伦轻轻一抬下巴,露出雄虫们都早已习惯的那种满不在乎的理所当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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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做错了什么,没能让雄主满意,对吗?”席瑞尔小心翼翼地问。
事实清晰至此,并没有什么可不明白的地方。雄虫想要工作也是常见情况,和伴侣是否存在不合格行为并没有必然关系。
但虫族社会常见的婚前培训也有类似情况的标准应答,比如已婚雌虫的处世智慧大概就是遇到冲突首先自己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