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多莉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魔女意味着什么时,是她来到魔女教的第三年。彼时她已不再是那个缩在艾尔莎怀中胆怯的小女孩了,她逐渐意识到,这个让她们拥有了归宿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
贝多莉与艾尔莎不同,或许是失去双亲时年龄更加幼小,贝多莉的性格更为敏感,她比艾尔莎要更早地意识到,她们在这座宫殿中的存在,是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每个人的眼神,他们小心翼翼的动作之下,潜藏着怎样的真心,都让贝多莉感到捉摸不透。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贝多莉会从噩梦中惊醒,她坚信这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以至于她时常担心,那个凶神恶煞的叫做毒龙的男人,会在夜半时分将两人大卸八块,吃肉饮血。
直到她听说了魔女的事情,惊恐之际,她竟感觉到一块石头仿佛落了地般的安心。他们果然是有所图的,至少这个认知让贝多莉不再惶恐不安,因为她明白,正是依靠着她们身上被图谋的东西,她们得以生存至今。
所以贝多莉一如往常,她和艾尔莎一样认为,魔女之力是个好东西,它让自己可以不再饱受饥饿之苦,不用风餐露宿,她是感谢魔女之力的,直到某一天。
那一天没什么不同,艾尔莎像往常一样不能陪在贝多莉左右,尽管贝多莉内心多有怨言,但她还是选择目送着艾尔莎离开,然后和莱恩一起留在空旷的宫殿中。
起初两人只是在宫殿里闲逛,后来不知是谁提议去后山,二人便来到后山。在艾尔莎过往的描述中,后山是一个大大的坟场,到了夜晚会有无数妖魔鬼怪,这让本就胆子不大的贝多莉,对后山产生了很多恐怖的想象。然而白天的后山并没有给贝多莉提供噩梦的素材,贝多莉不禁感到一丝庆幸。
两人走至后山深处,在草丛之中看到地上涂画的痕迹,很像是不知名的阵法图,只是两人还没来得及进行更多分析,就被那阵法吸走,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贝多莉感觉自己从天而降,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睁开眼看到周围黑漆漆的一切,不禁回想起艾尔莎在她耳边说过的恐怖景象。贝多莉还没来得及沉浸其中,就听到莱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姐?你在吗?”
贝多莉长舒了一口气,莱恩的声音头一次让她感到亲切,她应了一声:“我在这里。”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贝多莉在漆黑之中伸出手慢慢摸索,直到触碰到莱恩的衣角,她悄悄攥紧,慢慢靠近莱恩。
“这也是我来到魔女教后,第一次到后山。”
两人在黑暗中对视,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贝多莉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先往前面走走看吧。”
尽管很害怕,但贝多莉还是梗着脖子,走在前面。直到莱恩走到贝多莉的身旁,对贝多莉说:“小姐,我有些害怕,可以拉着手吗?”
贝多莉一愣,很快发出“哼”的声音,一副“真是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动作快速地牵住了莱恩的手,对方体温通过指尖相触一点点传来,那些多余的热源让贝多莉遗忘了眼前的恐惧。
两人就这样走在黑漆漆的洞窟之中,周围安静且荒芜,如同世界的尽头,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抹光亮,贝多莉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眼前是洞窟的更深处,那微弱的亮光来源于洞窟的顶部,并非顶部存有光源或是缝隙,而是洞窟的整个顶部,如同一片星河,那星河既不是图案也不是画像,而是真真切切可以发出光亮的星河。
贝多莉一时间被眼前神奇的景象惊艳,停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作。
“小姐?”直到莱恩的声音把她唤醒,她看向洞窟之中,那里有着人生活过的痕迹。
“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或许是被幸运之神所眷顾,在随意闯入神秘洞窟,见到神奇景象后,两人竟然还大着胆子在洞窟之中进行更多细节的探寻,而没有遭遇任何危机,这恐怕也是前所未有的。
后来,贝多莉才发现,这座洞窟就是很多人找寻了很久的,洛蒂曾经修习了黑魔法的洞窟。谁能想到,无数人耗费无数心血去寻找的宝藏,竟然被两个误打误撞闯入后山的人所发现,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指引,魔女洛蒂的灵魂指引着贝多莉,去发现藏在魔女之力背后的那些荒诞的真相。
“这是手稿?”
桌子上的手稿完整记录了洛蒂是如何发现洞窟,到修习黑魔法。原来这座洞窟隐藏在阵法之中,其中饱含了充沛的魔力,十分适合魔力者修习魔法,洛蒂正是因为在这里修习了黑魔法,才得以成为初代魔女,拥有强大的魔女之力。
“这就是传闻中魔女洛蒂的石窟?”莱恩还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的,不过贝多莉就对此一无所知了。
贝多莉对魔女之力如何形成并不关心,起初她只是随意地翻阅手稿,直到她看到,在手稿的后半部分,那时洛蒂的时代已经开始走向衰败,她在手稿中提到,自己体内的魔力正在一点点流失,那种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在消失的感觉并不好受。
贝多莉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但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继续看了下去。很快,手稿来到了最后的部分,这时的洛蒂依旧年轻,或者说,正是她应该开展自己宏图伟业的大好年华,可她人生的休止符却也是停在了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