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马车里的赵不言闭着眼,忍着头痛,促着眉,像一座雕像。两旁的侍女坐在两旁,安静的像空气。她们知道,公主头痛时最需要安静,这时候任何突兀的声音都会打扰到她。
而赵不言在等待回禀的同时也在静静的思考,她在思考那个黑袍男人的话。她不明白,她从未学过其他语言,和亲前也只在宫中走动并未接触过其他国家的人。可是那个男人说话时,她发现她可以大致明白对方在说什么。她不明白那种感觉,一开始她只以为那是一种错觉,可是那种感觉和帕尔曼的翻译是可以匹配上的,这让她吃了一惊。她在怀疑这或许与失去的记忆有关,可她一个久居深宫的公主怎么会其他国家的语言呢?赵不言表示,想不通。
还有,这里的王上会接见自己吗?他能同意自己的使团在此休整吗?毕竟这是一只几百人的使团。如果他不同意接见,如果他不同意自己的军队休整,如果。。。赵不言不敢想后果,这些将士、随从该何去何从,本是护送自己最终若是送了性命。。还有自己,去和亲,却遇上和亲国叛乱覆灭,她忽然感觉自己如浮萍,漂游世间,无根无基。
在赵不言怀疑自己时,外面响起了一道声音,“殿下,我们派遣的人还有帕尔曼一起回来了。耶路撒冷的王上同意接见。”
赵不言停止思考睁开眼,轻轻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喝了一点水,回道“我知道了,半个时辰后进城。”
“霜儿,雨儿,替我整理一下妆容”,赵不言吩咐两旁的侍女替自己重新梳理妆容。原本到达和亲地后,赵不言已经换上了翟衣和凤冠,戴上了盖头,可惜突然遇上了兵变。撤离的路上,她让人将凤冠拆了下来,只用两只发簪简单的把头发盘住,下车时也只用面纱将脸遮住。现在要去见其他国家的帝王,她需要重新梳妆,她不能太过狼狈,让对方轻视。
“殿下,可是还带面纱?”那叫雨儿的侍女捧过面纱和盖头问道。
“把却扇拿出来吧,戴着冠戴面纱不方便。”赵不言不喜欢一直遮着脸,但是皇室的礼仪就是如此,正式接亲前不能见外男。所以有一点调皮心的赵不言在面纱和盖头之前选择了扇子。
马车缓缓驶入耶路撒冷城,两侧的百姓看着这群面容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异乡人,交头接耳议论着。这支军队虽然因为长途跋涉且物资不足面容带着一丝疲惫,但军队的神气还在,队列依然整齐,领队的持旗士兵依然高昂的举着大宋的旗帜。两侧的人对这只突然到访的队伍感到好奇,更有想象力丰富的人,认为这是来与他们的国王结亲的公主。可惜确实是和亲的公主,但不是和这里的王。
马车缓缓驶到王宫门口,泰比利亚斯和巴里安已经在门口等候。原本,在得知有军队靠近的消息时,两人的心都浮躁不已,在为风波不断的耶路撒冷城担忧。但当得知是异国的公主,那悬着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鲍德温原本只命泰比利亚斯前来,但高弗雷对这只突如其来的队伍依然保持着警戒,也请求一起前来,在内心悄悄的观察对方。
马车停稳后,霜儿和雨儿先行下了车,之后,赵不言在两人的搀扶下拿着扇子遮挡着面容下了车。站定的赵不言穿着深青色的翟衣,头戴四凤冠,手中用绣着祥云纹的团扇遮挡着面容,只漏出一双眼睛在外面。后面跟着苏牧,旁边还跟着帕尔曼为她翻译。
“我是耶路撒冷王国的执政官,泰比利亚斯,王上知道了公主殿下来到耶路撒冷的消息,现在由我带领殿下进去面见我国王上。”泰比利亚斯一脸正色的说到,现在他的心里只希望耶路撒冷和平,只要不是敌人,他的态度都可以保持温和,更何况这是位异国公主,如果可以,这或许对耶路撒冷有益。
“有劳大人!”赵不言轻轻的回到。
几人随着泰比利亚斯一起走进这座王宫,正值黄昏,金红的晚霞染红了石头垒成的宫墙,让那座宫殿在苍穹之下尽显幽远与神秘。这里,好孤独。赵不言边走边想,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里很孤独,住在这里的人会觉得孤独吗?
在这座石头城堡内转了又转,终于走到了议事厅。赵不言看到了远处王座上端坐的男人,绣着金色边纹的白色长袍显示着男人高贵的身份。
“很高兴见到你,异国的公主殿下。”鲍德温见到来人先开了口。
赵不言听到对方的声音,那声音似临安四月的春风轻抚柳枝,又似七月的雨滴驱赶暑热,她莫名想到那句,雨晴烟晚,绿水春池满。
帕尔曼在旁翻译着,赵不言拿着扇子按着宋礼施了一礼。鲍德温看着赵不言和身旁的人抱手屈膝,他没有见过这种礼仪,但他明白这是对方在向他表达敬意,他抬起右手表示回应。
“尊敬的国王陛下,我是来自宋国的福安公主,赵不言,感谢您能同意我和我的使团进入您的王国。”赵不言起身抬眸望着王座上的男人,有一瞬的呆愣,她看见那个男人的面部带着一张银色的面具,她内心暗自腹诽,…是异国的兰陵王?
“不知殿下来此有什么请求?”鲍德温听着赵不言的话,看到她那双棕色的眼眸,像初升的太阳,温暖和煦,或许是疲惫,那双眼中闪烁着朦胧的光芒,让他出现了一瞬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