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所有配备神臂弓的士兵全部上前瞄准了快要冲上来的骑兵。
??“放!”
??新的一轮箭雨发射,加利利山脉响起了惨绝不断的马匹嘶鸣声以及被马匹压垮的士兵哀嚎声。
??“换列。”
??后一排的弩箭手上前,再次瞄准了向上冲击的马匹。
??“放!”
??神臂弓原本就是宋国弓弩中杀伤力最大的机械弩之一,不但射程远,更能在一定的范围内穿透重甲。两军现在的距离,加上赵不言的军队出于俯攻,足以穿透马匹前甲,更何况许多骑兵的马并没有披甲。
??由此,马匹接连倒在山坡上不仅压死了一部分跟从的步兵,还在山坡上形成一道新的防线,延缓敌军前进的速度。
??但还是有一部分身手敏捷步兵在盾牌的遮挡下冲上了山坡。
??“防御!”
??山顶上后排的长矛兵听到命令,阵列走到弓弩手身侧,将快要冲上来的士兵刺死。还有少量冲到了山顶,但寡不敌众,很快也被围攻而死。
??这场对战一直断断续续的僵持到了下午,双方都有些疲惫不堪,但对方的军队仍在找机会冲锋。
??赵不言在山顶看着还没有放弃进攻的敌人,焦急不已。对方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若是拖到天黑,弓弩手的优势就会小很多。
??忽然,她敏锐的发现新一轮冲锋的人群中,有一个人穿着与众人有些不同,和她见过的萨拉丁穿着面容有些相似。
??“弩!”
??一旁的人听到赵不言的话,将一把上了弦的神臂弓递了过来。
??赵不言带着弩快速走到一侧,微歪着头,举起弩瞄准了那名骑在马上将领。
??“咻!”
??伴随弩臂震颤的嗡鸣声,弩箭离弦而出,那名将领正在阻拦正面的箭矢时,不察间,斜侧面来的箭镞正中他的大腿,将他射落马下。
??正如赵不言想的那样,这名将领被她射落之后,很快对方就再次选择了撤退。
??望着远去的敌人,赵不言拿着弩的手有些脱力。数不清的尸体倒在了加利利的山坡上,周围散落着几面撒拉逊王军旗帜,鲜血染红了整片土地,宋军射出的箭簇横七竖八的立在各处,将整个山体变成了一个大刺猬。
??她站起来吩咐李宏,“去清点一下,我们还有多少箭矢可用。”
??晚上,赵不言抱着被子瘫在床上,腰腹部传了一阵阵酸痛,这几日的奔波让她过于疲惫了。
??但她的脑海仍保持着意识进行思考。李宏汇报上来的箭矢数量已经无法撑起一天的对战了。
??但按今天的进攻的数量来看,萨拉丁应该最少带了三万人,不过由于进口狭小,他们不得不采用了添油战术。
??她能想到的计策快用完了,鲍德温却还没有出现。
??“鲍德温,鲍德温…你在哪…”
??半梦半醒之间,赵不言喃喃的喊着爱人的名字。
??与此同时,行过约旦河谷的鲍德温带着军队驻扎休整。他有些后悔了,后悔轻视了萨拉丁的狡猾,也轻视雷蒙德的请求。
??鲍德温用手轻轻搓着腰上挂着的银香囊,望向天上皎洁的月亮。
??“鲍德温!”
??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爱人的呼唤声,她很少这样叫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很克制的使用敬称,只有在最脆弱的时候才会这样呼唤。
??他攥紧了手中的香囊,望向远方,再次召令军队前行。
??战斗持续的第三日,赵不言扶着额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她觉得自己有些冷。
??“殿下,遵照您的吩咐,已经派一部分士兵将百姓连夜护送回贝桑城堡了。”,李宏一早前来向赵不言禀报。
??“好。”
??“殿下,您的面色怎么有些苍白?您可还好?”
??“我没事,可能昨晚受了些夜寒。大人,今日所有的骑兵备马藏于山谷南侧。待到箭矢用完后,若援军还不到,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了。”赵不言声音带着一点虚弱,但语气依然坚定。“是我连累你们了。”
??“殿下不必如此,护卫公主是本就是臣下在此的职责。”
??“去吧,今日你在山顶上指挥,我亲自带兵冲阵。”
??“殿下怎可亲自冲阵,还是殿下在山顶指挥,臣带人…”
??“不,大人,按我说的做,这是命令。”,身体的疲累让赵不言斜倚在座位上,抬手制止了李宏的提议,语气决绝的下了命令。
??“是!”
??等到李宏离开后,赵不言走床榻旁,拿出了她临走前找到的鲍德温的衣物。
??这日的阳光依旧温暖,几只苍鹰在贝尔沃的山谷上空盘旋呼啸。
??山坡上,宋军的箭矢已经消耗殆尽,赵不言带着阿努克等骑士和宋军的骑兵出现在山谷南侧。
??赵不言骑在马上站在队伍最前端,两侧是各骑士团的成员,宋军的骑兵跟在后面。她从身侧拿出了面具,一枚曾经属于鲍德温的面具。随后右手抽出腰间的宝剑,高高举起。
??“冲阵!”
??得到命令的传令兵吹响冲锋的号角,一时间战马嘶鸣,人潮涌动,兵士喊杀之声震动山谷。
??山坡上的宋军冲出阵地与山下的骑兵在谷口汇合。
??那些撒拉逊人经过两日拼杀,士气本就有些低落,看到队伍最前端带着面具的人,还以为是耶路撒冷王,手下的冲劲并不如以往。
??尽管如此,撒拉逊人的军队在数量上仍占有巨大优势。
??而日夜兼程赶往加利利的鲍德温,行至贝桑时,得知了赵不言的消息,急忙带着军队往贝尔沃赶去。
??快至山谷时,就听冲锋的号角和震天的喊杀。鲍德温知道这一定是赵不言发起了进攻,忙令军队也向山谷发起冲锋。
??正在缠斗之时,赵不言听到身后传来声响,知道是耶路撒冷的军队到了。在马上的她奋力拼杀,一剑又一剑的刺下去,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死亡。她的目光所及一片猩红,她的头脑变得有些不清醒了,动作也变得机械。
??终于,那些撒拉逊看到耶路撒冷更多的部队冲了进来,才明白自己上了当,急忙退却。
??赵不言看着远去的敌人,收回宝剑,缓缓的从马上下来,她的手臂还有背后多了几道伤痕。左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无力的垂在身侧,面具终是当啷一声滑落在地。
??远处的鲍德温见状,忙下马跑向赵不言,“蒂亚!”
??赵不言听到呼唤声,缓慢转身,看到鲍德温的那一刻,她嘴角微微上扬。但耗尽了精神的她,终是整个人无力的向前倒去,倒到了鲍德温的怀里。
??“你来了。”
??赵不言倒在鲍德温怀里,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睛就像头顶的天空,湛蓝清澈,让她不自觉的沉溺其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抚摸上他脸上的面具。
??“我来晚了。”
??鲍德温看着受伤倒在怀里的爱人,攥着她的手,生平第一次有了想哭的感觉。
??“不,不算晚…”
??赵不言还想说些什么,但她突然感到腹部一阵绞痛,似乎有什么东西离开了。
??是什么呢?她的内心爬上了一种恋恋不舍,但她的大脑已经容不得思考,眼皮也越来越沉重,最终手一垂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耳边。
??“蒂亚!”
??………………………………
??你在我的身上,找到了我遗失的一股生命力,你是唯一让我落泪的人。
??——阿贝尔.加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