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实清新俊逸美如冠玉,可外表是最会迷惑人的,他会改革制度广纳寒门子弟,束脩减半,是因为他还没被先皇寻进皇宫之前,交不起束脩,所以他才会如此行事。
而寒门子弟更想出头,比富家子弟更加卖力,有的甚至更加聪慧,这样一来,他是一举两得的,将来寒门子弟高中,也会对他这位帝王感恩戴德,而同时在慢慢减弱那些士族官宦之家的力量。
他是那般的攻于算计,所有人都被他算计在内,如若他没有误会她,或许她也会像外头的那些娘子们,佩服他的有勇有谋,而如今她不过是他的阶下囚,对他只有惶恐,只有敬而远之。
顾舟看到了一大一小被带了进来,她发上有树叶,脸上有尘土,很是狼狈不堪,一身灰扑扑的长裙,却仍旧遮不住她天然的貌美。
他眉头微微蹙起,声音发冷,“想逃?”
苏清婉没有回话,倒是缩在她旁边的杨萤颤抖了下身子。
苏清婉心知被抓回来绝对没有好下场,等待她的只有死亡,心底滋生出来的怨恨像一堵墙,真该让他死在那个冬天,今日她就不需要待在这个地方,不需要逃跑,不需要等着被他制裁。
到了此时她反而冷静了下来,唯一担忧的是身边的杨萤,而顾舟也将视线放到了杨萤身上。
苏清婉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听见他道:“将她扔去喂狗。”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温柔到这些残忍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好像错觉一样,苏清婉慌乱无措也没有一丁点法子。
杨萤一下子拉住了苏清婉的胳膊,豆大的眼泪簌簌往下掉,“苏姐姐,救我。”
小娘子直觉苏清婉会挡在她身前,苏清婉此时心有力而余不足,她看向顾舟,本想求他,可知道求没有用,先前他说过,就是想看她痛苦,而如今唯有一赌。
两名侍卫将杨萤的手拉扯开,苏清婉的眼泪掉了下来,揪心般的疼痛传遍了四肢百骸,她那双清凌凌地眼眸射出一抹锐利看向了他。
“顾舟,你不就是想要折磨我至死吗?不就是想要看到我任人糟蹋的样子吗?不就是想要看到我低到尘埃里去,对你摇尾乞求吗?然后等你折磨够了,你再将我杀掉对吗?你已经做到了,我痛苦万分,那么你能放过她吗?”
顾舟定定地看着她,她眼底的急切骗不了人,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当年她救他之时,是不是也如此时一般的急切,他深呼吸一口气,微微握紧了拳。
见他无动于衷,苏清婉心急如焚,“顾舟,你好狠的心思,我从前对你那般的好,你是不是全部忘记了,一点也记不起来了,可是我记得,我替你清理伤口之时,怕你会疼,便极为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到上面,我怕你会发热,我整夜整夜的没睡,大冷天给你换了一个晚上的湿帕,诸如此类,我用了多少心思在你身上,你最是清楚不过。”
苏清婉讽刺地笑出了泪水,“可是你就是这般忘记了,就是要这般污蔑于我,其实你就是忘恩负义,想要将从前那段羞辱的过往抹去,好走上你的宽平大道,你容不下我一个女子,是我错了,错不该认识你,错不该救你,就应该让你死在那个冷宫,让你自生自灭,也好过你来怀疑我,羞辱我。”
顾舟看向她失态的样子,看着她脖颈上的青色脉络微微凸起,看着她眼里泛起了腥红,委屈,难过,屈辱,愤恨,后悔,那么多的情绪堆积在一起,使他第一次产生了怀疑,被她扰乱了心智。
而苏清婉忽然扬高音量,带着高傲与不服输的气节道:“顾舟,我鄙视你,我轻视你,我恨你,我虽为女子,可我亦不会让你折辱了去,我亦不会任人轻辱了去,死亦有何可惧。”
顾舟想到了冷宫里的一幕,冷宫守门的两名侍卫用言语侮辱他之时,她曾坚定立场地握住他的手,“顾舟,你别听他们胡说,在我眼里,生命本身就是尊贵而不可媲美的,不管你是皇子还是一名普通少年,我都会救你,你就是你,无人可以替代。”
这人曾是除了母亲以外唯一不轻视她的人,而如今他身为一国之主,她却反而用这样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不知为何,心口忽然间刺痛了一下。
苏清婉知道他永远都不会明白,没去冷宫照顾他时,她也曾是娇娇小姐,母亲放在手心里宠的孩子,她也曾充满活力,爱玩爱闹,天真无邪,无需为生活烦忧,也曾对未来的夫君充满了幻想,可现实总是残酷的像一把利刃。
她失去了一切,若再选择一次,她定会看清,说着她从头上拔下簪子,决绝地刺向了自己的脖颈。
见到她的动作,顾舟瞳孔猛然一缩,快速朝那边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