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都没有什么人来图书馆。”罗萨打了个呵欠,比普通人略微尖一点的森白犬齿毫无防备地露了出来,像是小说里惧怕阳光和十字架的吸血鬼。
“今天是礼拜日,神许诺人们休息的日子。”西莱沙用一块旧围裙改成的抹布擦拭着阅读区域的桌椅,“你可以上楼睡一会儿,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
“我想跟你在一起。”罗萨不假思索地说。
“但你的脸色不太好。”西莱沙放下清洁工具走到他面前,有些担忧地端详着他,“是身体不舒服吗?”
“唔……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罗萨说着再度打了个哈欠,西莱沙忽然毫无预兆地伸手在他胸口戳了一下,罗萨顿时因为吃痛而发出一声呻吟,脸上仅存的那点血色转瞬间便褪得干干净净。
那人低着头,西莱沙看不到他的表情,却骤然感觉到危险似的绷紧全身的肌肉,在陌生而无形的威慑下慢慢收回了试图安抚他后背的手。罗萨身上有一种很矛盾的气质,像是野兽包裹着绵羊的壳,一旦受到冒犯便会毫不犹豫地暴起伤人。
西莱沙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心脏难受?”
愤怒和怨恨宛如大海上漆黑莫测的风暴一般来势凶猛又毫无预兆,让罗萨瞬间产生无数个晦暗的念头,他甚至失去了维持人类外表的耐心,只想立刻将眼前的一切撕个粉碎,包括她。
她……她怎么敢这么问?
远处的教堂响起了报时的钟声,西莱沙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然后用一种哄小孩子似的轻柔语气说:“要不要我替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加了蜂蜜的红茶散发出清新的气味,茶杯熨帖地贴合在掌心,烫得人心里空荡荡的。
“不用。”罗萨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别问了,我不想说。”
他捧着茶杯陷入柔软的棕色沙发里,看起来温和而疲倦。有阳光穿透玻璃照亮他耳垂上那颗翠绿的宝石,在充斥着书籍纸张和木头的房间里折射出一汪清泉。
西莱沙觉得自己多虑了,罗萨看起来岂止不危险,甚至有点可怜。
“我以前也受过伤。”她在自己的腰上比划了一下,用轻松的语气说道,“有一次差点就死了,幸好被当时的同伴救下,否则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能就是鬼魂了。”
正在“放空”自己的罗萨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来:“图书管理员原来是这么危险的职位吗?”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西莱沙含混地回答,“我的那段经历只有奥利塔夫人知情,连米娜安我都没有告诉。”
罗萨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你想要跟我交换秘密?”
“那倒不是。”西莱沙将自己的袖口朝上挽了挽,“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会一些治疗魔法,你要不要让我试试?”
“你?”罗萨显然不信,“谁教你的?”
“我以前的朋友啊。”西莱沙搓了搓手,“外伤治起来最简单,如果是魔法灼伤或者诅咒可能会麻烦一点,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看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罗萨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西莱沙尽管很想手搓一个治疗魔法给他看看,却又不太敢伸手碰他。
“我有点好奇。”罗萨看出了她的局促,慢条斯理地说,“你对什么人都这么热情吗?”
“这就算热情了?”西莱沙也看出来对方在奚落自己,撇了撇嘴,“那你之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啊。”
“我的命很贵,不敢交到你这种半吊子魔法师手里。”罗萨冷哼,拿手指敲了敲桌子,“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西莱沙争强好胜的念头蹭的一声涌了上来,她顺手抄起一本登记用的厚簿子,啪的一下将一只慢悠悠飞过眼前的苍蝇拍扁在桌上——可怜的苍蝇还来不及祷告便一蹬腿去见了神明。
“注意别眨眼,看清楚了。”西莱沙像路边流浪卖艺的吉普赛人那样将手伸到苍蝇尸体的正上方,神色凝重得仿佛那不是苍蝇而是装着国王遗体的石棺。
只见一团淡淡的白光先是浮现在她指尖,然后慢慢像四周洇开,绸缎般落到苍蝇的尸体上,而早就死透了的苍蝇居然真的抖了抖翅膀爬了起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嗡嗡叫着飞走了。
“你这不是用来治疗的魔法。”罗萨的语气有些微妙,“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半空中忽的炸开一簇小小的火苗,刚刚那只死而复生的苍蝇悄无声息地化作灰烬。
“哎你干嘛?”西莱沙不满地哼了一声:“我自创的,有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