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主人。”窗台上的空气忽然扭曲了一瞬,如同被火焰炙烤过的路面,“不过有一件事我需要告知您,主人,西莱沙跑了。”
罗萨猛地坐了起来,意识瞬间扫过整个钟楼——西莱沙的房间里没有人。
“我觉得是您的伪装太差劲,被她发现了。”红认真地说。
“不可能。”罗萨咬紧牙关,脸色阴沉得吓人,“她跑不了。”
西莱沙忽然打了个喷嚏,在夜风的吹拂下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她现在在镇子的另一头,前面不远处一座年代久远的橡树屋,门口挂着一个经过风吹日晒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盘羊头骨,这就是盘羊酒馆名称的来历。
酒馆位于小镇的入口,又临近通往奈蓝城的大道,这里就成了镇子上的人同外界交流的“前线”,也是各色人群聚集的的所在。从这里经常能看到路过的吟游诗人弹奏竖琴唱着荒谬无比的长诗,也有流浪魔法师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点上一杯泡了昆虫的饮料,灰扑扑的绷带从头顶一直缠到手指尖。
其实西莱沙自从搬到这个镇子上之后一贯深居简出,除了米娜安会偶尔来看看她之外没什么能举杯痛饮的朋友,当然也没兴趣独自去酒馆这种嘈杂的地方,她这一次是为了碰运气接个悬赏。
迪欧家小儿子遇袭这件事在旺普已经传开了,迪欧家族在镇上经营一家酒庄,家底十分雄厚,老迪欧先生又十分宝贝自己的儿子,于是发出悬赏,希望有人能抓住那个伤害自己儿子的东西。
尽管才过去一天,接下悬赏的已经有好几拨人,西莱沙就是其中之一。至于她为什么会参与这件事……说起来颇为心酸。
图书管理员的薪水并不高,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还好,但是在收留了罗萨之后生活的负担就开始加重,哪怕是对物质需求不高的西莱沙也不得不开始寻找一些赚钱的法子,她总不能让罗萨跟着自己每天吃煮马铃薯。
西莱沙曾经是一名剑士,隶属于在当时很有名气的一个佣兵团。她的身体素质似乎天生便比别人好一些,无论是剑术还是格斗技巧她都学得很快,到后来甚至远远超过了教她这些本领的同伴们,迅速成为佣兵团的中坚力量。
雇佣兵这一在大众眼中臭名昭著的职业往往代表极度的危险和丰厚的报酬,她一度沉迷于这种刺激感,然而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保佑着她不受伤害,无数次命悬一线的危险任务她都毫发无伤地完成,到最后同伴死伤殆尽,便只剩下她还继续活着。
盘羊酒馆里的光线一如既往地昏暗,有人在小舞台上吹长笛,听起来就像是鼻炎患者的哼哼。往来旺普的外地人并不多,这些人又几乎都集中在这座酒馆以及旁边的旅馆里,将这个地方变成一个快速传递消息的中转站。
盘羊酒馆的老板库伦先生有着生意人特有的精明,不过为人还算热情好客,无形之中也给自己招揽了不少额外的生意,比方说他除了身为老板还是一个中介人——当然事成之后他也会在佣金中抽取一定的报酬,但还是有大把渴望冒险或者走投无路的人愿意千里迢迢从外省赶来找他谈生意。
“晚上好。”西莱沙费力地挤到吧台前,老库伦先生对西莱沙的到来表示惊讶,“女巫小姐,你终于肯离开自己的巢穴了?”
“女巫也得出来觅食啊。”西莱沙开玩笑似地说,“最近生意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不过我喜欢清闲。”老库伦先生用一种挑剔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夏天就是这样,天气一旦热起来就什么都不想做,我真想直接关了酒馆回山里的老家去住几天。”
西莱沙伸出手指将爬上柜台的一只百足虫弹飞,这才笑着说,“你要是关门回老家,我们这样的人可就都要失业了。”
“我知道你想打听什么,你已经是今天来的第六波人了。”老库伦叹了口气,“跟他们比起来,我觉得你毫无优势可言。”
“妖魔伤人的传言也会影响你的生意的,你不想这件事情早点被解决吗?”西莱沙笑了笑,“而你只需要提供一些信息,告诉我迪欧家男孩遇袭的时候你看见了什么。”
老库伦斜了她一眼,没有搭腔。西莱沙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几枚硬币,“好吧,先来一杯橡木酒。”
罗萨走进酒吧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西莱沙正在同酒吧老板说话,整个人放松地倚在吧台上,及腰的银白色长发编成了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在脑后一荡一荡的。
原本憋了一路即将爆发的火气忽然就沉寂下去,让他感到无所适从起来。
按理说罗萨这样的人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很显眼,然而从他进门开始酒馆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他,唯有在他从身旁经过时才会无意识地让路。罗萨悄无声息地穿过人群,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野兽行走在羊群里。
西莱沙感觉到有人从身后碰了下她的肩膀,与此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这位小姐,可以请我喝一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