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人正在唱一首歌词十分露骨的曲子,罗萨被西莱沙堵在角落里,对方看出他喝醉了,开始试图套话。
“西莱沙,你每一次都不相信我。”罗萨用微微发热的脸颊蹭那人的掌心,这是一个示弱的动作,“我究竟要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
“我只是觉得你有点可疑。”西莱沙没有拐弯抹角,“你不如想想,怎么做才能打消我的疑虑?”
罗萨用黏糊糊的目光打量着她,仿佛对方已经是餐盘中的珍馐。西莱沙被看得有点不自在,干脆伸手蒙住他的眼睛,专注地盯着他浅色的嘴唇说:“除非你现在就暴露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你在引导我说出你想听的答案,这不能代表真相。”罗萨说,“你担心我想要图书馆底下埋着的东西?”
西莱沙的表情微微一变。
“看来我猜对了。”罗萨放肆地笑了起来,他甚至不用去看对方的脸色就能猜出结果,“西莱沙,你还是藏不住心事。”
“好好说话。”西莱沙有些恼火地将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这将决定你今晚会不会露宿街头。”
“好吧,我想见你。”罗萨摸索着攥住她的手指,温暖的触感如同微弱的血腥味一样引起了心底那只野兽的注意。还不够,他心想,这一点施舍对于饥肠辘辘的野兽来说远远不够。
“我知道你不需要我,可我就是想见你。”
西莱沙愣住,倒不是因为他莫名其妙的话,而是罗萨忽然张开双臂搂住了她的腰。
那是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原本躁动不安的念头终于得到抚慰。罗萨将侧脸贴在女孩柔软的腹部,感觉心底的野兽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慢慢地收敛了爪牙。
“先带我回去吧,好不好?”罗萨喃喃,“你想怎么审讯我都行,别把我丢下。”
小镇的街道在夜晚十分宁静,这里的人们大多都早早进入了梦乡,只有月亮在毫不吝啬地将自己的光辉倾洒下来。
西莱沙走在前面,罗萨脚步虚浮地跟在身后。不远处的商店门口还亮着风灯,孤零零的,像是一副缄默的画。
西莱沙扯松领口绿色缎带打成的蝴蝶结,将衬衫的扣子解开一枚透气。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努力让乱成一团浆糊的大脑运作起来开始思考。
罗萨知道图书馆底下埋藏着秘密,以防万一,不能再让他进入钟楼了。
可他又是个身世可怜而且无家可归的人,西莱沙不能像奥利塔夫人抛弃自己那样抛弃他。
况且黑巫师早已成为历史,他就算真的还有信徒存在,也不该是这么年轻的模样。
如果罗萨不想离开也可以让他留下,但是为了防止秘密泄露,等他酒醒之后需要签订“不可窥探”的契约作为担保。
西莱沙忽然松了一口气,她发现自己潜意识并不想让罗萨离开——她受奥利塔夫人所托保守那个秘密,如今却生出了一点私心,这让她感到羞愧。
不过她很快就找到理由安慰自己,人不能在喝醉之后做出决定,她今天喝了橡木酒,有什么事不如等明天再说。
暮色中的小镇清冷寂静而安宁,路边的香樟树树叶被夜风吹得簌簌抖动,投下的阴影像是张牙舞爪的妖魔。
但是当真正的妖魔出现时,反而是醉得已经站不稳了的罗萨先停下脚步。
那东西完全是凭空出现在路中央的,它长得有点像人,四肢的比例却不太正常。它全身都包裹着破破烂烂的灰布斗篷,猩红色的独眼死死地盯着这个方向。
“怎么每次跟你一起出门运气都这么好,上次是犬怪,这回是尸鬼。”西莱沙从口袋里摸出一柄纯银的拆信刀,只见怪物脸上下颌的位置正在一张一合,一股浓重的腐臭味扑面而来,熏得人头皮发麻。
“躲好。”她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上去。
战士出身的人在遇见危险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准备动手而不是准备念咒。罗萨领教过她出招时的习惯,在西莱沙手里书签都能成为凶器,导致有段时间家里的仆人连刀叉都不敢随便摆放。
拆信刀在夜幕之中划出一个半弧,分明马上就能刺入尸鬼的头颅,西莱沙却忽然僵在了原地——她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不是西莱沙,是另一个早已无人提起的名字。她最初遇见那些人的时候还想不起自己的姓名,那些人为了方便称呼,便用草原上一种生命力旺盛的小花来给她取名。
风中传来的女声并不尖利,乍一听甚至有点温柔,像是坐在草地上编织着花环的少女抬起头莞尔一笑,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