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合吗?还是她多想了?
时潇是坚定的实践派,有了猜想就一定要去验证。她迅速将血丝用胶合剂封存,又看向被控制住的外卖员。
特派员的配枪尾端有特殊的尖弧状设计,比鸡血馒头的攻击效果强得多,外卖员后脑勺被砸出了一个三指宽的窟窿,正源源不断的流出腥臭液体。
他被彻底激怒了,用近乎发狂的声音嘶吼着,黑色瞳孔朝眼白处扩散,如同一只异形蜘蛛,用极度扭曲的四肢疯狂撕扯时潇的裤腿。
“别乱动。”时潇提住他的手腕,像对待砧板上的鱼一样,将人翻过来覆过去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上没有沾染血丝后,才伸手卡住他的下颌骨,拍了拍他的侧脸。
“嘿,”语气变得柔和,她尝试与外卖员沟通,“知道自己在哪儿么?”
外卖员的喉咙里发出动物般的低吼,眼中看不到情绪,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有点麻烦。
情绪波动是人性的体现。
根据以往经验,哪怕最残暴的异种,都会在心底封藏一丝人性,只要提及他们最珍视的东西,总能够在或长或短的时间内换回几分理智。
难处在于,时潇与大多数异种之间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关系,她既没学过专业心理学,也不会算命,无法从面相上得知他们最关心什么。
时间虽然紧迫,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时潇决定耐心找找线索。
外卖员被她打过两次,又在追赶时中过数枪,衣服乃至皮肉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她忍着恶臭翻找了半天,终于在里衣夹层中找出了一部手机。
是古旧的全息式手机,身份验证成功后,一个彩色的全息投影从屏幕中跳出来,奶乎乎地喊出两个字。
“爸爸~”
人像安装了视线追踪功能,会根据机主的视线自动调整身体角度,看上去就像在与真人视频通话。
时潇意外地看着那抹投影。
那是个三四岁大小的女孩,银白色卷发散在肩膀上,她的瞳孔是浅蓝色的,抱着一只同样蓝眼睛的白猫,柔软的声音让人一听就忍不住心软。
外卖员果然安静下来,木讷的脸上出现了松动与挣扎,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半天听不到回应,投影里的女孩不悦地嘟起嘴,用更加急迫的声音重复起刚才的呼唤。
“爸爸!”
外卖员猛地看向女孩。
肌肉记忆促使他本能的张大嘴巴,声音先于意识之前,对女孩作出了沙哑的回应,“念…”
女孩听到熟悉的声音,甜甜地笑起来,将怀里的猫高高举过头顶。
“滋-滋——”
手机电量不足,投影画面闪动了几下,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四周重归安静,街角的灯牌闪烁着,落下红蓝交织的光影。
“你的女儿?”时潇将外卖员拉起来,让他靠坐在路边的石桩上,“很可爱的女孩。”
外卖员嘴巴张开,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片刻,他像突然记起了重要的事情,猛地挺直上半身,伸出骨折扭曲的手臂,努力去抓身旁陈旧的外卖箱。
察觉到他的意图,时潇立刻抓住外卖箱的另一端,阻止他将箱子取走。
“已经没有意义了。”她看着外卖员的眼睛,认真说道,“你已经死了,还记得吗?”
外卖员的眼睛里看不到波澜,他似乎已经心安理得的接受了这个事实,又或者并不在乎。
额头上的皮肉外翻着,挡住了左眼,他的视野只有面前一小块地方,那里静静地躺着暗黄色的外卖箱。
“订单,”他模糊不清的呢喃着,语气带着祈求,似乎是想让时潇放过自己,“超时,…订单。”
“你在担心配送超时?”时潇没有松手,“超时会受惩罚,着装不整也会,你现在这样去送单,一定会被扣工资的。”
外卖员愣在原地。
他低头看向自己肮脏破损的工作服,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措的情绪。
“我帮你送吧。”时潇轻声说,“告诉我配送地点。”
看着对方犹疑的神情,时潇果断翻出自己的工作证,展示给外卖员看,“放心吧,我是正规特派员,服务民众是本职,不搞诈骗。”
午夜的街道很静,冰冷透骨的温度却在消退,一阵微风吹来,驱散了几缕腐烂恶臭的气息。
紧绷的神色缓和,外卖员犹疑了半天,终于被时潇的真诚说动,指着外卖箱,沙哑又卖力地吐出几个字,“订单…机,箱子里。”
时潇按照他的指示打开外卖箱,里面装满了血肉模糊的脏器,她直接将手伸进去,在里面翻找了半天,果然找到了一个便携式订单打印机。
点开,屏幕上出现了一条最新的订单信息。
[配送地点:新清区南汇街88号,米子秋咖啡馆。]
果然是那个地方。
“明白了。”时潇满手鲜血的提起外卖箱。
“等!…”外卖员以为她要离开,紧急将她喊住。
他似乎还有事情要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喉咙因为急迫而收紧,发出吓人的“嗬嗬”声。
时潇没有催促,耐心等在原地。
“我,我…,”外卖员吞吐了半天,迟钝地指向自己,“丑,是吗?”
时潇静静地看着他。
大部分异种在意识回归后,首要关心的是生死问题。
“我真的死了吗?”这句如梦初醒的话时潇已经听过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