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潇就是当晚护送晨白辰回家的特派员。
在她的记忆里,那晚与其他无数个夜晚没什么不同,直到昨天翻看晨白辰的资料,从街道截取的录像里发现了自己的影子时,她才忽然记起了晨白辰这个人。
同时也记起了那个意味不明的问题。
在异种眼里,特派员是什么?
时潇忘记自己当时是怎么答的了,现在也没有心情再想答案。
她掏出手枪,一步步走向二楼。
楼上与楼下的感觉很不一样,不断有冷气沿着楼梯飘下来,单是走在楼梯上,透骨的冷意就让人汗毛倒立。
每上一个台阶回音就重一分,当时潇踏上最后一个台阶时,感觉就像站在了一张绷紧的鼓面上。
鼓面被奏响,震动声层层叠叠响在耳边,外界一切声音都被隔得很远,给人的感觉就像内外颠倒,整个人被蒙进了一张巨大的鼓里。
无数道重叠在一起的声音会使人头晕目眩,效果类似于被倒扣进了大摆钟,如果没有及时有效的防护措施,甚至会在很短的时间里影响听力。
时潇站在原地没有动,打开手机里的白噪音,将声音调到最大,试图冲淡回声引起的眩晕效果。
不同声音在大脑里搅拌成一团,虽然聒噪,好在也起到了醒神的效果。
恐吓电话依旧没有挂断,但或许是她讲故事实在枯燥没有文采,电话另一头已经很久没发出过声音了。
时潇适当关心了一句,“还在么?”
回应她的只有回声。
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在雨打玻璃的白噪声中,有个男人似乎笑了一下。
一缕温热的气体从后脖颈吹到耳朵上,仿佛那个声音不是从耳机里传来的,而是有人正俯身凑在她的耳边,朝她的耳朵里吹气。
噪声会让人心生烦躁,时潇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最烦不好好说话的人。
笑声戛然而止,连交叠的回声都弱了很多,时潇适应了一会儿,看向那条幽深的走廊。
电台的楼梯共有三个,时潇走的是最左侧那个,上来后只有右边的单侧走廊,大约两米宽,整条走廊呈圆弧状,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走廊左右两侧都是办公区,在不开灯的情况下,很难看清一米之外的东西。
时潇掏出手电筒,将周围环境照了一圈,确定脚下有路后,试探着迈出第一步。
脚下的触感是坚硬的白瓷板,她落脚很轻,却还是震出了涟漪般的回声。
时潇又迈出了第二步,同时伸手触摸了一下光滑的墙壁。
相同频率的三道回声叠加在一起,眼前又一次出现了眩晕感。
有点麻烦。
地面和墙都有回声效果,触碰的声音越大,回声就越强。
这就意味着她如果想进入走廊,脚步一定要轻,动作一定要慢,她必须像树懒一样慢悠悠的行动。
一旦发生意外情况,她的任何反抗举动,甚至单纯的奔跑都会成为杀死自己的致命武器。
听起来不太乐观。
如果108号嫌犯在她走到走廊中间的时候跑出去杀人,时潇将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要想办法把他引出来。
时潇又往走廊深处走了一步,手电筒笔直地照着前方。
好像觉得有些无聊,她轻轻打了个哈欠,用尽量轻的声音又一次开口,“生气了?”
脚步后撤,“那我走了?”
依旧没有回应,可就在时潇把脚退回到台阶的时候,脚跟却出触碰到了一块坚硬的东西。
楼梯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身后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
紧接着,走廊深处突然传来一道刺耳的电台播音声。
“嗨,亲爱的听友们,欢迎收听失落者电台。我是今晚的主播朝清晨,希望我的故事像一缕朝阳,照亮你的同时,也能照亮明天的每一个清晨。”
“今晚为你们带来的鸡汤故事叫‘小明的奋斗’,小明只有7岁,是个懒惰的孩子,有一天,他意外绑定了奋斗系统……”
播音腔很标准,没有回声,声音却越来越远,没一会儿就完全听不到了,就像被人按下了静音键。
没再打来电话,阴森男人的声音却从雨幕的白噪声里传出来,混着滴答滴答的液体声,说不出的黏腻。
“听故事吗?”
语速比之前更快,隐隐透着掩盖不住的迫切,似乎是时潇刚刚的退步动作给他带来了某种错觉,他似乎觉得时潇在害怕。
犹如一只猫头鹰盯着唾手可得的猎物,欲望诱使他立刻扑下来将时潇吞食干净,理智却强迫他冷静下来。
还不够。
他对自己说。
每个人都该在最深的绝望中死去,特派员也不能例外。
“想听故事吗?”声音又低沉了几分,他希望在这个人身上看到与所有受害者如出一辙的惊恐。
睫毛颤了颤,那双漆黑的眼睛里仿佛隐藏着不安,她在极力克制的内心的恐惧,呼吸和胡乱扫射的手电筒却暴露了她。
“又有什么故事?”时潇问。
“滋啦——”
刺耳的电流像是雨幕中划过的闪电,男人嘴里仿佛溅满了液体,声音像泡在碳酸气泡水里,“想听故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