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后楼内务掌事,贾环若掌后楼巡守,势必要与她分权共事,若处置不明,只怕内务紊乱。
“你照旧行事。”黛玉语声沉稳,“后楼女眷的起居、轮守、勤务,仍归你安排。环三爷所管,只是巡查与流动记载。所有指令,需经你与裴总领双签才可执行。”
她停步补充道:“裴石已叫各处护院领队每日随班换岗,驻守后楼,非奉调不得离岗。”
小红还需要问一二,莫云拉住了女儿,摇了摇头。
这般布置是明封暗锁的空壳,贾环看似升任,实则寸步难行。各处护院领队本就是莫云所选忠心之人给裴石的旧属,必不会轻易听命贾环。
白日活尸行动迟缓,私巷已经清理干净。
黛玉走到夹道尽头,已有两名护卫等候于门侧,两侧死尸趟着血,发出血腥与腐肉交织的臭味。
黛玉每日清晨都会去仪门处盯着活尸瞧看一刻钟,如今便对这些样貌丑陋的东西时若平常。
她的绣鞋踏上血污,只几步,便进入宁府地界。
夹道狭长,光影昏暗,墙面布满潮痕。她迎上房老师傅:“房师傅,这私巷的两边,可堵?”
房老师傅抬手敲了敲墙根,又蹲下身仔细查看,点头道:“若只求快,寻些青石垒砌,泥封便成。不过防不了水气,时久必垮。”
“够用了。”黛玉回道,“顶得住人推搡,能封时日便可。”
她回头吩咐:“周瑞家的,明日让婆子和粗使丫头将私巷堵上。”
周瑞家的应声,心中欣喜宁府即将重启。
裴石早在祠堂前等着了,而他的身边,两个婆子正正死死按着一个挣扎的女人。
婆子押人的手段与受过调教的家丁如出一辙。那女人嘴被堵着,眼中凶光毕露,蓬乱头发下素面朝天的还无往日娇媚。
黛玉只看了一眼,便吩咐:“让她能好好说话。”
婆子将塞口的布团扯出,赵姨娘立刻张口就是一句:“小贱人!你竟敢让我去铲那脏东西!”
裴石眼一冷,婆子抬手便将她按头磕地,粗声训斥:“嘴巴放干净点!”
赵姨娘呸出一口血沫,眼中凶狠更胜,却终究不敢再骂出声。
“既然原先是家奴,不过叫你回到原来的身份罢了。”
黛玉不急,转身坐下身边人搬来的藤圈椅,语气平静如常:“我说过了,你即犯下了那般罪过,便不再是府中的主子了。”
赵姨娘一听这话便炸了:“我儿是贾府的少爷,是这个家真正的主子!你不过寄人篱下的小丫头,也敢骑到我头上?”
“你说得对。”黛玉浅笑:“环三爷如今是贾府的巡守主事,实实在在的一份差事。既然是主子,理当不能被人戳脊梁,说他娘不识分寸、处处闹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赵姨娘怔了怔,气焰稍减。
黛玉继续道:“你恨我没关系。你做什么我都能担着。但你儿子若出了事,你就无所谓吗?”
赵姨娘怒目圆睁:“你敢威胁我?”
“姨娘误会我了。姨娘如此貌美,一人在贼窝中必是万般辛苦,如今在府中至少能得安虞。”
她抬手一指身后莫云和周瑞家的,道:“可她们守了寡;你身边服侍的婆子死了儿子;同你一屋睡的小丫头,父母也都死在这场乱中。环三爷杀的人,不是我,是你身边这些人,我总要有个交代。”
赵姨娘下意识往四周看去,婆子们的目光冷淡、厌恶,有的还带着讥讽。
“你要做什么……”她声音低了几分。
“如今府里人丁稀薄,实在找不出人在家祠前侍奉,姨娘即为贾氏生儿育女,倒也合适。若你肯安分,环三爷还能有翻身机会;你若闹事,我便不会再拦着众人动他。”黛玉顿了顿,冷冷一笑,“他若死了,我便说他死于活尸之口,也好给他点体面。”
赵姨娘如何肯乖乖在这里尽孝,她敢挑衅贾政要管家权,最后甚至纵容儿子杀了自己的枕边人,现在便敢将祠堂中的排位全部砸烂,将宁府一把火烧了。
有必要警告她。
黛玉走到她面前,语气陡然变得冰冷:“我原指望着靠你们寻回宝玉,可你们也毫无作用了……我送你们去官府,可惜官府如今靠不住。你信不信,若我不插手,这府中众人能叫你与环三爷求死不能。”
这句话,如雷炸顶。
赵姨娘突然挣扎起来,冲黛玉扑来,手指尖带血地撕扯她的衣裙,狠道:“你不许动我儿子……”
剑光一闪。
“啊——!”赵姨娘尖叫倒地,鲜血从她手背汩汩而出。
黛玉低头只见自己的衣裙突然一块泥污,伴着血,裴石已经抽出佩剑直接朝赵姨娘手背刺了下去。
黛玉没想到裴石竟然出手,只听得赵姨娘疼得哭叫不止,被人按着半边脸埋在泥土中。
她市井粗蛮、不择言语,但黛玉自知自己是当家主子,何必与她逞凶斗恶,争得面目狰狞。
“姨娘不用怕,只要你能侍奉好,我就不会送你们一起下去给老爷请罪,可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