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艽回到家,迅速洗了个澡,缩到被窝里发呆。
她脑子里想着孟双月的话,又回想于知栀对自己的一点一滴:于知栀帮她领东西,送她回司主府,叫她起床,送她上班,给她送午饭,帮她解围。即使不算好,是出于职责所在,是分内工作,但也绝对不是坏。
秦艽没办法把于知栀预设成一个坏人,然后去讨厌她,因为她真的没有做什么坏事。想着她又开始怀疑孟双月的目的,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那些话?她们才认识一天而已,怎么算都没有到可以交心的程度。
秦艽还以为自己今天晚上会失眠,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孟双月调的酒的缘故,想着想着竟困了,那杯酒叫什么名字来着?叫薄荷基地,是她取的名字。
秦艽的意识坠入梦境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潮湿的泥土腥气。一株苍茂的香樟树斜斜地横卧着,树皮斑驳如龟甲,树冠如同一把斜撑的巨型绿伞,风掠过枝头时,沙沙声如细碎的银铃在耳畔摇晃。
孩童清脆的欢笑声从茂密的树冠里传来,笑声夹杂着树叶互相摩擦的沙沙声,听不真切,秦艽想走近去听,发现自己动不了。
她环顾四周,这是一段干涸的河道,两侧都有一条小溪,其中一侧是斜坡,长满了竹子,香樟树生长在竹林一侧,另一侧是荒废的农田,长满了杂草。
秦艽就这么站着,突然间河道变得柔软,无数的淤泥从脚下涌出来,淹没了她的小腿,秦艽仍旧动弹不得。她惊恐地叫了出来,淤泥越来越高,灌进她大张的嘴里,秦艽绝望地挣扎着。
“叮叮叮叮叮……”秦艽被闹钟吵醒,她猛地睁开眼,摸遍自己全身,感受到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淤泥的存在才放下心来。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爬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工作服,一看时间才八点半,她想到昨天自己睡了一个下午顿觉羞愧,于是决定今天早点去上班。
司主府离安冥司很近,秦艽八点四十五就到了安冥司楼下,她想起于知栀说的二楼有食堂,先去二楼打包了两个包子一个鸡蛋,吃到一半觉得噎得慌,想再去拿杯豆浆。
秦艽走到三楼楼梯间刚要往下走,听到楼下有人说话。
“真羡慕我们这位新司主!”
“怎么说?”
“羡慕她有于司侍这么个好下属。自己什么也不用做。”
“可不是嘛。我也想整天啥也不干还能领工资。昨天论坛上传的你看了没?”
“什么?什么?”
“我们这位前天在幽冥署被方司主吓哭了。”
“唉,我前天晚上就知道了。我有个朋友在戍冥司干,她就在现场,跟我说这位太小家子气,自我介绍就结结巴巴的,被她们方司主一看就吓得直哆嗦。我觉得跟她一比,于司侍倒更像个司主。”
“大家都这么觉得的,她没来之前,咱们司里的大事小事哪件缺了于司侍。我听说去年年底就在提让于司侍担任司主,申请表都发下来了。”
“于司侍也是命苦,熬了这么多年,眼看要升了,竟然从天而降这一位。这一来,不知道又得熬到猴年马月。”
“唉!”两人相视一眼,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秦艽觉得更噎了,她回到办公室,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水,拧开猛地灌了半瓶才觉得舒服一点。嗓子是舒服了,咽下去的鸡蛋不像进了胃里,而是进了心里,堵得慌。
她想:孟双月说的是真的。我确实挡了于知栀的路。自己其实就想混个编制,她也不知道谭佩兰为什么要让自己当这个安冥司司主。早知道这样,自己宁愿当个小吏也不接这烫手山芋,但话又说回来了,也没人问过她想干什么,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安排的对象。
秦艽想起自己刚得知被人砸死时的愤怒和悲伤,那时候是有过一瞬间的报复心理的,只是丁方海后来的话极大地安抚了她,如果没有成为冥官的条件,自己现在会是什么心情呢?
于知栀现在又是什么心情呢?她对自己还挺好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她也有愤怒、不甘、悲伤和报复欲吗?她会讨厌自己吗?
秦艽想着,于知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啊!”秦艽吓得叫了一声,正疑惑这次于知栀怎么没敲门,想起自己急匆匆回来喝水根本没有关门。
秦艽打起了嗝,“嗝!于、于司侍!嗝……”
于知栀有些歉疚地道:“抱歉!司主,我吓到您了吧!我敲了一下门,您可能没听见。”
秦艽摆摆手,继续打嗝。办公室里的氛围变得尴尬起来,秦艽想怎么每次自己丢脸的时候于知栀都在。她边打嗝边偷偷看于知栀,谁知于知栀突然凑近她大喊一声:“哈!”
秦艽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然后就停止打嗝了。于知栀笑了笑,说:“司主得罪了。我听说打嗝吓一下就好了。”